木兰溪

母亲在河流边梳妆
姐姐在河流边歌唱
汛期一到，我将被分娩
醉人的稻子是我的乳娘

那一年，月光很瘦
被父亲拴在柴门上
篝火的眼睛会说话。我刚刚满月
第一滴河水汇入海洋

越走越远

季节把雨水挂在眼脸，骗取被挽留的时间
或者把鞋子反穿
我走向昨日的回忆，你走向明天的曙光

长亭空了，酒还温热
杯子抱守残缺的唇印，仅剩的三分月光
袒露出怀旧的梦乡

玉人

你把一屋闺怨
放牧于临水的窗，将我的离辞
削成锋利的琴音

芳名带玉的姑娘
将思念别上绝句

今夜，乌鸦不时阻隔
我与月亮的交谈
游荡着的灵魂，在河水中一遍遍翻阅唐诗

杜鹃花的海洋

一朵杜鹃花在平原上奔跑
身后是微张的羽翼
掠过房屋阡陌，麦地稻田
和一宗佝偻的图腾

今夜，我的杜鹃花在木兰溪畔
梳妆。满月为她扑上胭脂
这个十八岁的孤儿
她的父亲是土，母亲是水

南方的失地

我的陀螺往南转
我的弟弟妹妹们
坐在院墙上
你拍一，我拍一
过年回南方听乡戏

那一年，乡音埋在雪地里
被季节熟悉
由昼夜分娩出的回忆
在褶皱的地图上
颠沛流离

你是苦难的，也是悲怆的
雁声砸响更鼓，这一生颗粒无收
精瘦的稻秆插上土地的鬓头
在南方，一年一年倍思亲

之南之北

把江山绣上荷包的人，穿黄衣服
前庭突出，腰间别一把剑
指向南，或指向北

把诗句写在折扇的人，戴白头巾
拿狼毫笔，描述昌盛沦亡
在南方，或在北方

他们注定隔河相望
我就是那条河
不能容许北方的战火
也不能抵抗南方的填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