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六月稻”收割时节,是种稻人最为繁忙的时候,也是最辛苦的时候。大人忙,小孩也不能闲。用母亲的话来形容:“农忙时节连稻草人都动起来了”。 我读小学四年级时就挥镰割稻了,可是,无奈自己生性“左撇子”,做什么事都是用左手。路人看我割稻的“刀把式”都感到奇怪:“这孩子怎么是左手握镰刀呢?吃饭、写字是用哪只手呢……母亲也不顾我的“面子”:“问他自己,全校就他一个用左手写字,全村恐怕也就是蔡柔远左手拿筷子”。我感到无地自容,不过还是“红着脸”、低着头坚持下去,不予理会,反而越割越来劲。半个小时后,想伸直腰,感觉到腰一阵酸痛。母亲看我“狼狈”的样子,趁机教训我:“读书艰苦,种田辛苦,做什么都要吃苦……” 六月暑天,大地似蒸锅,蓝天像锅盖,几朵白云渐淡渐远,太阳恶毒地照射大地,我的后背被烤得发烫。我身上到处都渗出汗水。我真想跑回到家乡浓密的大榕树下去乘凉。但看到母亲这么辛苦,我不好意思说出口,于是继续弯腰挥镰。记得村里有一个小伙伴,他第一次下田劳动,他说:“想不到割稻这么辛苦,我以后再也不来了。”打那以后真的没有见过他下田。不过,人家父亲健在,兄弟姐妹又多,有他也不多人,没有他也不少人,而我跟母亲相依为命,怎么能跟他比呢。 那天都已正午了,可母亲没有收工之意,我再也承受不了太阳的“虐待”,说:“十二点了,我们周边的邻居都回去了,我们也回去吧。”母亲不高兴地说:“又不是做政府的工,按什么钟点。”后来,她又说:“你先回去”。 我劝她歇一歇,可她知道夏天雨多、台风多,怕将到手的粮食又被大雨或台风夺走,依然和时间赛跑。 第二年六月,我开始第一次挑稻,母亲特意把稻扎一付小担子,但我挑起两捆稻时,感觉到稻担比我的身体还沉,而且挑起担来甩来甩去的。我就这样趔趔趄趄地前进…… 稻子挑进院里后,许多大人逗我:“牛崽开始教使了”。我听了很高兴,说明我长大了,有能力帮母亲做农事……有两个村妇就像自家人一样,帮我抬来“打谷椅”,还做示范,教我打谷子:打谷时,双手紧捏稻子,每次一掐子,不可贪多,一定要掐紧;打谷要用力去甩,甩下去后要抖两三下,然后还要经常翻来翻去地甩打,直到把谷粒脱干净……打谷辛苦且不说,更难对付的是“稻毛”,一旦落在身上其痒难忍,越抠越痒,特别是脖子这一节。 打出了谷子后,下一步的工作是晒谷。母亲便把这一项“力所能及”的任务安排给了我。她把谷子倒在宅院里,便忙着下季稻的备耕备种去了。 那些鸡鸭真讨厌,一见到谷就三五成群跑过来赴盛宴。被我哄走不久,它们还是经不住诱惑,继续跑来吃,真是防不胜防。除了这地上的,还得防天上的。麻雀也呼朋引伴来偷吃,赶走后,等一会儿又来一群。 其实这些还不算最讨厌,最讨厌的是下雨!这个季节晒谷,一看到阴云较多,不管有没有下雨,赶快把谷收起来。雨没有下,阴云飘走了,就又开始晒谷。就这样不断地受阴云捉弄折磨。 可是谷脱粒后有许多水分,如果不及时晒干,就会发芽,甚至发霉变质。如果变质了,就得去喝西北风。多雨的夏天啊,往往是稻谷晒下去不久,雨就来。一听说雨来了,母亲就会招呼我拿着工具去收谷。收谷场面是非常的热闹,即使是陌生人从这儿经过,也往往会停下来帮助,似乎已约定俗成。有扫谷的、有耙谷的、有把谷倒入袋的、有把谷扫成堆后盖上帆布的,大家七手八脚,手忙脚乱,即使手脸脏了也在所不辞,大家在雨中谱写了一首首团结互帮的歌曲。 回忆起过去艰辛的劳动过程,不由得感叹“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也许,从小就经历过农村的劳动和生活,我对粮食一直是很珍惜。至今,我三餐吃过的碗里,从来不浪费一颗饭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