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旧街，是故乡华亭古镇街道。 旧街宽处约六米，两边木质建筑，横七竖八，错错落落，却有巧妙道理。走至弯窄处，旧街只余下两架轿子错过间距。然而偏就这房屋填不满半里宽，街长不过两里地的古镇旧街，竟是方圆数十里乃至更远的山野村落人家最为繁华温柔地了。 旧街清早门户不开，晨露未散，呈幽深阒静样。路面一色是溪滩里运来的鹅卵石铺就，大小不一，虽错落复杂却经不住人的日踩脚磨，竟也溜滑如镜，颇得异彩。人至街央，一语相应，顿然似有山谷回声。每逢薄如羽纱浓雾笼罩，旧街像是龙卧平地，悄静里隐蕴着满怀气势。至了晨雾撩开，日头跃跃升高，渐尔人声渐起，一改宁静，四方八面汇聚而来的商人贩子肩夫过客，摩肩接踵，熙熙攘攘，讨价还价之声盈耳。其时，一拨孩子在人流中迂回穿行如梭，如鱼嬉水，不亦乐乎！ 旧街两边一式二层建筑，底层为店家门户，上层多半为居室，窗下是三紫山潺潺来水，旧街沿涧而筑，弯而有趣，也讲格局，东边人家取水随便小桶依着窗外放下，便能打来满桶甘甜似泉的饮水。有次南边一户失火，火光冲天，一声呼喊，瞬间东边户户提水，接水队伍像是群龙夺食，场面壮观。 旧街店面，挤挤挨挨，比邻相接，却生意兴隆。至为有趣和不可思议的是沿街行走不远就是一户打金店，老板是个身高只有三尺三的罗锅，他掌握着一手雕金刻银的好手艺，凭此能耐，娶有一房俊美媳妇，如此残疾人物一样生活得美满，羡人眼目。 午时，走至街心，这儿一字儿连开着几家饭店，跨门而入，食客喧哗，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灶头热气腾腾，煮有故乡卤面、油炸豆腐、炒兴化米粉。至为有名厨师当属“大头”，虽大头，却不耳肥，他炒的虽是大众菜谱，却让人食后还来。而登上二楼则设有雅座，颇是闹中取静，像是走进另一番天地。整条旧街最吸入眼球的当属这“一乐居”，每间屋室里均悬挂着本地知名书画名家字画，而室内摆有一张猪肝红的八仙大桌，油漆桌面亮可照人，其做工精巧的八张太师椅围聚，室内颇显雅气……末了，几个人临窗而望便见木兰溪在阳光下微波荡漾，好一幅自然景色，尤为怡人养目。而到了良宵子色，灯笼盏盏悬挂屋檐，山沉夜落，旧街又是一种景象，但凡光顾者便会留下烙印似的印象。 少时，余在故乡生活，心里最喜年节日随母亲去旧街逛逛。母亲也爱热闹，她年轻漂亮，有村花之名声，她爱美之心重，上旧街时颇讲究，每回必着意打扮一番，母亲粉红的脸上满是节日心情，去一回旧街能让她高兴许多日子。有回，我紧随母亲步行至街尾，这里搭个戏台，每至节日便有莆仙戏班在此唱戏，帷幕拉开，台上台下气氛不同，演员缠绵悱恻的长腔软音伴着悠扬的笛声，越过人群后又穿透片片龙眼树林向着四处飘散开去。 每每回家乡，漫步旧街，踏着鹅卵石道，心里溢满甜甜的情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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