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冬日寒冷，冬晨更甚。 月亮还没西沉，太阳也还没露脸。布满雾气的窗玻璃，犹如一块手写板，我好奇地用右手食指划了大大的字母“DC”，小水珠即顺着窗玻璃流下来。透过指痕笔画，街道上，路灯下，稀疏走动的身影，等候运载的摩托车、三轮车，依稀可见。冬晨的寒冷，对他们而言不在话下。我披上小棉袄出去，沿着兰溪之畔散步，时快时慢，独自行走。无一丝风，却冻得很，插进袖筒里的手总是不愿抽出来。薄薄的绿化带草坪上，犹如撒上一层白色粉末。踩过溪畔那片拆迁的废墟，杂乱堆放的废旧门板上的霜珠，留下被过往人踩出的脚印。 东方渐渐透出曙光，溪水在静静地流淌。泄洪之后的水面上，小白鹭成群结队地在觅食，它们也不畏寒冷。沿着县城往朝阳升起的方向，马路南侧是正在施工铺设的地面。路旁荒废而又干渴的田地上，架着两张简易破旧的帐篷，那是施工人们临时的家。帐篷前，蹲着个正在刷牙的男人；有个女人正在下锅。锅旁，搁着2只塑料桶，里面装着饮用水。女人身旁，站着个仅有四五岁的小女孩，缩着脖子，呆呆地看着妈妈的一切动作，或许，肚子已经饿极了的她，此时乖乖地等待着早餐。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传来几句没听懂的对话，估计是外地的农民工，拖儿带女来异乡谋生。出于职业本能，我思忖着那个小女孩，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了，可是……沿着通往工艺城的溪畔走廊，是兰溪文化景观带，我曾经参加过几次布局设计征求意见会，眼下付之实施开始动工了。 太阳已经慢腾腾地升起来了。时间不早，当即转身。县城，街道，马路，行人，车辆，全都沐浴在晨曦之中。沿着迎薰路菜市场，我在一部出售蔬菜的三轮车旁停下。卖菜的是个乡下人，穿着件褪色的掉了两个钮扣的旧军装。身子硬朗，干裂的手背上沾着点泥土。 “大叔，那山东白（大白菜）怎么卖呢？”我靠前问价。 “一斤一块五吧。要不要？”我要，其他的摊子开价2元呢。我挑选了一棵最小的让他过称。“老板，1斤8两多，2块7。就拿两块五吧！”我看见他的秤砣翘起来了，足称，还优惠2毛钱。我微笑解释“我不是老板，我是退休的老师，只差一个字吧……”摸摸口袋，脱口而出：“糟啦！忘了带钱。”我大清早出来穿着件棉袄睡衣，钱包搁在上班时才穿的西装口袋里。 “没关系！菜拿去吧，明天还我……”我感到十分意外，对于一个完全陌生的顾客，他奈何轻易让人家赊欠呢？犹豫之际，就在附近出售牛肉的玉田村学生家长替我担保：“不要紧，你大胆拿回去吧。明天还吧。要不我替你还吧。”接着对那个卖菜的介绍说：“他是个老师，曾经在我们村小学任教导。”也许他的此番介绍会让他增加信任感。不行！明天也许有事，我就未必出来散步上街买菜了。 一阵闲聊。卖菜的是鲤南青山人，干脆利索，还说什么“忘记了也就算了，不就是一点菜吧，自己田里出（种）的。”我真的被他感动了。俗话说“要吃菜，田头拜。”种些菜也好不容易。和讨价还价的许多摊主比，这个菜农还真爽快、开朗、坦诚。 我顺口讲了几个青山村熟悉的村干部和老同学名字，想让他放心。我把菜提走，快步回家，取了钱，踩着自行车赶到菜市场。那个卖菜大叔身旁，顾客更多了，菜也明显减少了。我站在他面前，发现他那双原本有些颤抖的手轻巧多了。看到我真的来了，先开口：“哎啊！那点钱算什么？我都不怕，你还比我紧张，真是的……”我掏出3张一元钱纸币，递到他的手里：“剩下3毛钱不用找了。要不，给我一两根青葱行啦。”他顺手从菜篮里捏着一大把青葱递给我。我说“怎这么多呢？”他笑着说：“没紧关的，没紧关的……”一点菜钱是“没紧关”（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诚实、守信。 朝阳的光芒倾斜在高楼鳞次栉比的县城上空，熙熙攘攘的菜市场依然热热闹闹，更多的是骑着自行车穿行在人群里匆匆忙忙上学的学生，也有抱在骑着摩托车妈妈身后上幼儿园的娃娃。我突然想起方才呆立在帐篷旁的小女孩，想起那个卖菜的大叔。这纷纭复杂的人世间，还有多少平民百姓为自己的生存而奔波。也许，差异才成为社会，成为自然，而人与人之间互为信任、充满和谐、追求平等，应该成为众人的信奉。 此时，我感到冬晨并不严寒，眼前一片暖气洋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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