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个胖墩每日一进教室都要先给金鱼喂食。我告诉他，金鱼更大些的时候，头上的“蘑菇”比例会更突出的，像那红艳艳的大草莓。说得胖墩很期待，我自己也很期待。我答应他，等到学期结束金鱼我就送给他，他很开心，喂得更积极了。 金鱼是我一次作文课上的道具。我买了两条，其中一条是白色的底子，点缀着黑和红的斑纹；另一条是红色的。一白一红像水中盛开的花朵，在水里摇曳生姿。为此，我还去湿地公园捞来几根鲜嫩的水草，放进鱼缸，金鱼就留在教室让他们课余时去观察。我告诉他们鱼睡觉是不闭着眼睛的，它们有时候看起来一动不动，你以为它死了。其实不然，因为鱼没有眼皮，想闭也闭不上，它们在“假寐”呢！孩子们听了都乐呵呵的，乐不可支。 我把小鱼缸放在水池中，这样那个老也关不紧的水龙头成了鱼儿的天然造氧机，“滴答滴答……”随着细流冲入鱼缸，在鱼缸中生成了一串串水泡。两条鱼儿在这分寸的鱼缸中快乐地或追逐，或“假寐”。也许是怕七秒后记忆的消失，一直睁着眼睛才能不至于忘记对方一直就在身边吧！ 我把鱼食放在随手可取的地方。一有闲暇，我和孩子们就会围在水池旁，一边给它们喂食，一边不错眼地看着它们。它们的红身子白身子，穿行于绿绿的水草间，如善舞的伶人，长袖飘飘于舞台，煞是好看。白金鱼看起来耳聪目明些，每次鱼食一投下去，它总是最先察觉到，身体迅速上升，把水面上的鱼食逐个歼灭。红的那条显得有些呆头呆脑，鱼食都被白鱼吃得殆尽了，它才慢吞吞地得些残羹冷炙。平常它们总是悠然自得的样子在水中不动。偶尔，它们也紧贴着玻璃缸，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变化莫测的人世，或许是不甘或许是艳羡。也许只是我这么认为，鱼之乐孰知呢？就像它也不解我的忧与乐。 第一次，我惊讶地发现那只红金鱼不见了，看到不停滴答的水流，估计鱼儿是随着溢出鱼缸的水跃出去了，班里的胖墩听我这么一说，飞一般地冲到楼下去，从下水口把那条笨鱼小心翼翼地捧了回来。胖墩把金鱼一放回鱼缸，估计金鱼刚掉下去，鱼儿竟然劫后余生般兴奋地在水里打了个转儿。围在旁边的孩子们都开心得咧着嘴笑，“没死！没死！”欢欣雀跃地叫了起来。 第二次发现那红金鱼在下水口时，我着急地把它捧起投入水中，可鱼儿一进水就翻肚了。我拿起一看，那鱼儿的肚子已经裂了一道缝，想是掉地上摔破的。鱼缸寂寞了，水草静默了。不大的鱼缸被剩下的白金鱼空荡荡地游得有些落寞了，白金鱼也许想不通在这巴掌大的鱼缸里怎么就看不到与它朝夕相伴的它了，也许是嫌弃这分寸之地困住了它想跳跃的心，要寻找更为广阔的天地，白鱼很少有安静的时候了。 胖墩一如既往地每天给金鱼放鱼食。我跟胖墩说，过些日子，我有空了会去再买条金鱼来，我还让他喂鱼。胖墩狠狠地点头说好。我也把金鱼放回了教室，这样一来，方便喂食，一个个孩子都要去撒上几次鱼食。那两天，白金鱼时常翻着肚。孩子们就用手指去动一动它，它又迅速游开。大家都说，这鱼太滑头了，这么能装死。说着，大家笑着散开了。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告诉他们，别乱喂，这金鱼看来是撑坏了。胖墩激动起来，忿忿地说：“以后，大家别给我乱喂。” 没过一天，我看到那条笨鱼又翻肚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我用手指动动那鱼儿，鱼儿再也不回应，翻着白白的肚皮，圆溜溜的眼睛最后一刻也还是不会闭眼。孩子们来了之后，一个个问：金鱼怎么没了？我没忍心告诉孩子们，鱼是撑死的。只是嘻哈地说：“鱼儿忍不住寂寞的日子，终于跳楼自杀了。” 鱼缸静穆，水草静穆。之后，孩子们再没提起那鱼儿，只是我还记得我答应胖墩的事。我想是再买些鱼来，还是不了。有时也忍不住想：这鱼缸里竟也是一个红尘，跳楼的红鱼、撑死的白鱼。一样为欲望膨胀，为不甘心安于平静的生活会偏离轨道以至毁灭；一样为口腹之欲，为被施与无度的爱而丧命。世上的道理，原是这么简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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