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清贫的职业使然,还是个性彰显,我总是喜欢淡淡的味道,比如欣赏清雅的国画山水,爱看原始古朴的乡村照片,钟爱远山日落的黄昏,尤其是牵挂童年记忆中的那一缕缕素白飘逸的炊烟。 炊烟是做饭生成的烟雾。它必须与灶膛相连,用烟囱作为媒介,用柴禾作为燃料。炊烟在柔风中是清和的,缓缓上升,化为云朵,慢慢飘散。如果是雨天,也不妨碍它在空中的自由,只是多了些淡淡的感伤而已。早晨,鸡啼过后,在晨曦中的炊烟总是欣欣然的,好像带着昨夜纯真的梦幻出发,与旭日争朝晖,与青山共巍峨。日薄西山,炊烟通透着亮丽的金黄,那是母亲的一双双暖手在深情的召唤:阿猪,阿狗快回家吃饭。 小时候,经常坐在老家后山的草地上欣赏一缕缕炊烟。那时,大部分人家住的是土木结构的瓦房,都会往屋瓦上竖起一个个烟囱。夕阳的余晖照亮了农田院舍,晚归的老牛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一只母鸡带着一群小鸡在土埕上悠闲地觅食,一只黄色的狗狗眯缝着双眼,伏在古井旁,陶醉在黄昏的诗情画意中。这时,不知是哪家的屋顶上飘出了第一团烟雾,只是在缓缓的、瑟瑟的向上移动,倏尔,第二团又从烟囱里挤了出来,把第一团烟雾一揽,一推,好像情人的娇嗔,若即若离。后来居上的烟雾就像奔赴一场激烈的战斗,你追我赶,一团连着一团,一团推着一团,这时,炊烟变得越来越直,升得越来越高,烟柱也越来越粗了。当第一缕炊烟盛开成一把高擎着的白色的火炬,另一缕炊烟也冒了出来,只是它的颜色有些发黑,不过一会儿,就熄灭了。当我们正为此纳闷,第三缕炊烟快速窜起,又粗又白,那样火急火燎,很快窜上湛蓝的天幕,飘散成一朵朵飘逸的云絮,接着第四缕炊烟、第五缕、第六缕……高的、矮的、长的、短的、粗的,细的,好像约好似的,抖擞着自己的腰身,卖弄着妖娆的舞姿,把一家家的富有与贫瘠,快乐与忧愁,浮华与升华展示得淋漓尽致! 八十年代,农村兴用柴禾灶,可以说,炊烟是与柴禾灶膛相伴而生的。当时,灶膛是用石块或砖块砌成,长约两米,高约一米。灶台有的抹上水泥,也有的人家铺上方砖。灶面分为前后两个部分:靠近灶口的挖了一个圆形大坑,安放大的铁砂鼎(也叫前鼎)用于煮饭,靠近烟囱出口的挖了一个较小的圆坑,安放小的铁砂鼎(也叫后鼎)用来烧水,洗用。在灶台的入口往往留着一块不大的空处用于堆柴禾,有的人家还会用砖头围住,作为堆燃料的界限。那个年代,打火机都是稀奇物,所以,在灶口的一侧会留有一个小龛,装着火柴。小时候,父母总有忙不完的农活,山上的、地里的,忙春种,忙秋收,煮饭的家务活基本上都是我干的。那时烧饭用的燃料基本上也都是农作物的附属物,比如:晒干的甘蔗叶、番薯藤、花生藤、稻草、麦秸等。我家当时是村里的五保户,经常是有柴没米炊,因此,我小时候一直营养不良,个子矮小,家里一个老灶台又高得离谱,下米入锅时,我常常踮起脚尖,颇为费劲。为了生计,父母省吃俭用培养我们兄弟上学,他们在忙锅里的。穷人孩子早当家,我和大哥忙锅外的,常常利用周末去捡拾烧火的燃料。老家有片竹林,我们常常轻而易举地用细杆铁棒串回一大摞竹壳,扛回一大麻袋干枯的竹叶。年纪稍大些,我们也会拿着镰刀、扁担、绳子上山砍柴,割芒萁。甘蔗叶、竹壳、晒干的芒萁起火容易,生成的烟雾较少,饭烧的感觉更香,而番薯藤、花生藤、稻草、麦秸起火不那么容易,有时会用上好几根火柴才能点燃,弄不好还会碰了一鼻子灰…… 光阴荏苒,在那个雨季,我告别了炊烟进入城里。从此,我不再自己烧饭,我亦爬到老家的后头山顶看炊烟了,但是,炊烟一直是我心中永远的原点,是离家最近的一条路。它总是萦绕在我的心头,有了炊烟,我的乡愁总会绿意葱茏、生机盎然,我的灵魂便有了归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