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风雨潇潇的“谷雨”季节。 此时的我,触景生情:家燕归来淌头水,苗圃枝接耕果园。 淅淅沥沥,这“谷雨”之晨的雨声,瞬间就如同千军万马一般奔腾而来。才是黑云翻滚,陋室一片昏暗,却见雨珠乱跳,溅入窗口,一阵清凉,一阵喜。 倚窗而坐,静听雨声。劈劈啪啪地,万箭齐发,清晨的雨来得急,穿过苍穹,穿过窗外的密桐,手掌般大的梧桐叶厚实地迎着突如其来的天外来客,坚强地发出“吧嗒,吧嗒,啪——”的笑声,那笑声豪情万丈,壮怀激烈。 笑声里走来竹杖芒鞋的苏东坡,笑语盈盈,低吟浅唱: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淅淅沥沥,这“谷雨”清晨的雨声,来得甚急,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静听雨声。如万千条飞瀑自九重天里倾泻,撞击着,欢笑着,发出哗哗的响声,伴着呼呼的风声,像天地间鸣奏的绝响。那是嵇康临刑前的一曲《广陵散》,在后来者的耳际回旋,久久不肯散去;那是一曲悲壮的《十面埋伏》,千年的风不曾拂去乌骓马那一声仰天的长啸,千年后的今天依然在寰宇间震响。 默默地走进雨中,思绪在雨声中飞扬,一如当年被贬的苏轼。自打江南流浪归来,独自静守在这间小屋,一直寻找着故乡北方的气息。 烟雨笼罩下的北方沃野,一如四季绿潮涌动的江南。拔节的小麦如婴儿,贪婪地吮吸甘甜的乳汁,抽穗,结浆。三五只燕子,似音符斜过线谱一般的细雨,给千里麦浪平添一份动感。这燕子是寻人而去,淹没膝盖的麦浪里,朴实的农人像渔翁,似乎在垂钓着什么?挥洒着的是化肥,收获着的是饱满的麦穗,是希望。小城中,且不说垂柳依依,就像那满城的龙爪槐,一树一树浅黄嫩绿的叶片结在一起,仿佛大地上升腾起的绿色云烟。烟雨里,不知谁是丹青高手,不用细线勾勒,却用绿色渲染,或浓或淡,或明或暗,绘制出这样一幅清新淡雅的水彩画,流淌着沁人心脾的绿色心情。 在这样一片清新的绿野里,我出行的灵魂真是不愿回到自己的七窍。 静静地聆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由得出神地望了望窗外, “谷雨”之晨的雨到底会作梗些什么? 肥美的梧桐叶上溅起一团团水珠,如调皮的幼儿又跳跃到身旁的叶掌上。渐渐地,那叶掌垂落下来,滑落下一颗珍珠般晶莹透亮的水珠,发出“啪”的响声,大有“疏桐穿秋风,竹露滴清响”的情韵。 多么熟悉的声响!流浪江南。江南的静夜,一片静寂。那缠绵的江南烟雨如丝如缕,宛如多情的江南阿妹,把一滴滴包含深情的泪洒落下来,轻轻地落在如扇的芭蕉叶上,有韵地发出“滴嗒,滴嗒”的响声,演绎着又一曲“雨打芭蕉”经典古乐。常常躲在虬髯垂落的榕树下伫立良久,传来蛙的鼓声,虫的琴声,这一场免费的天地绝响,也就酣畅淋漓地拂去了心头的思念与孤独。 如今流浪归来,却又怀念起这江南的雨夜! 出神地望着窗外密桐间滴落的雨点,不由得想起近千年前的女词人李清照。是否哀怨地,坐在窗前,静观梧桐更兼细雨,点点滴滴,到黄昏?还是走出去吧!走进那悠长,悠长的雨巷。像沉静典雅的丁香花儿,结着愁怨地,走进雨巷。去看看那个撑着油纸伞的多情的诗人,彳亍在这无边的丝雨中…… 人生如一出戏,聚散常在弹指间。那么,就像这窗外的雨,说来就来,说去就去! 静静地,听着窗外的雨声。雨声渐小,沙沙,沙沙地轻响,宛如幼儿梦中的呓语,轻柔地,甜甜的,撩人心扉地轻笑。 窗下,干净的小径上积满了一潭潭清水,到处是潋艳的水光。那雨,穿过梧桐叶的雨珠落到水面上,泛起一圈圈的觳纹,像悠悠盛开的花,充满了笑。 伞动人语响。各色各样的“谷雨”的小花伞在雨中晃动,积满水的小径上忽闪忽闪流动着娇美的腿,年轻的女人们说笑着行走在雨中。小伙们光着头,耸着肩,在雨中跑,淌起一圈圈的水花,最是老翁有诗意,头戴草帽,身披蓑衣,在雨中胜似闲庭信步…… “谷雨”之晨的雨来得急,去的快。倏尔,眼前一片明亮,鸟儿们开始在树丛间欢快地轻唱:唧唧复唧唧,啾啾复啾啾,其乐融融,快乐无穷。 哦,这淅淅沥沥“谷雨”的雨声,就这样悄然地远遁,遁不出我温暖的心房。 如这淅淅沥沥“谷雨”的雨,活着的人们也应当这般洒脱。眼望天空,我遐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