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鸣蝉唱醒了火热的夏日，家乡的荔枝也“大红”了，同时也红遍了城里的大街小巷。一筐筐沿街摆卖的新鲜荔枝，耸起一座座尖尖的小山，如盛会般热闹。 莆田简称荔城，以盛产荔枝而得名。莆田荔枝具有悠久的栽培历史，与龙眼、枇杷、文旦并称莆田“四大名果”。 莆田荔枝有20多个品种， 优良品种有“陈紫”、“宋家香”、“状元红”等，鲜果七月中下旬上市。 “尝一个，这是宋家香，汁甜，肉脆”；“这是陈紫，汁多肉厚……”荔枝人的笑容在黑红的脸庞上闪耀着热情的光芒，晚风中到处弥漫着荔枝的清香。荔枝“大红”时节，这些凝聚着种果辛勤汗水的珍贵水果竟然便宜到每斤二元，但每年它的上市还是有增无减，种果人从没有因为它的便宜而减少种植。那些收工的民工，那些上街卖菜的农妇，那些终日劳作在烈日下的普通劳动者只要能花上十多块钱就能买到一袋鲜美的荔枝，坐下当饭一样吃个痛快。“日啖荔枝三百颗”，或许这正是那些背井离乡来莆田打工的北方民工强烈的向往。没有哪一种水果能像荔枝一样让最广大的平民尽兴地享受到莆阳大地无私奉献的甜美。 也是这样火辣的阳光照耀，也是这样的鸣蝉高唱，也是这样荔枝大红的时节，儿时，穿着古时装扎着圆发髻的姑妈挑着满满的两篮荔枝，从老榕树下向我们走来了，扁担轻摇，担子轻跃，仿佛挑着整个丰收的七月。她穿过瘦长的水桥，走过广袤的田野，迈过一级级四方的溪石，清脆的木屐声由远而近。我们飞奔而出，火红火红的荔枝啊，点亮了我们堂兄弟兴奋的双眼，也点亮了小伙伴艳羡的目光。每人分得一大把，我们奔着跳着，过节一样快乐。 荔枝，在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简直是来自天堂的水果，十分稀奇。它热情火辣又冰清玉洁，珍贵无比又朴实含蓄，鲜红亮丽又甜美异常；它特异的构造让我们觉得有趣，它无比的清甜直抵心底。一颗荔枝，我们舍不得一口吃掉，在缺衣少食的年代，母亲把三五颗荔枝剥壳后放在碗里，再把稀饭打进去，雅称“荔枝饭”。当碗里稀饭喝完了，碗底荔枝还是舍不得吃，等到最后才一点点地舔咬。晚上睡在床上，母亲给我出几个谜语，其中就有一个：“红皿床白蚊帐，一个和尚仔在里面笑”。那一次，我不假思索地就被我猜中了，因为这个“荔枝谜语”太形象了！ 那个时候，每年荔枝红了，埭里的姑妈准会送来甜蜜的荔枝。对姑妈那个能长出如此神奇果子的村子充满奇异的想像。有一次，姑妈回娘家送荔枝，我终于牵着她的手，跟她回埭里。在烈日下步行一个来小时，第一次到姑妈那个被荔枝树簇拥的小村：红红的荔枝挂在树顶，像飘散的云霞。会爬树的我，小猴般地荡在高高的树顶，摘下一串串又大又红的荔枝……小鸟的叫声嫩脆嫩脆的，我摘荔枝，姑妈在接，我们在不停的忙碌着，斑驳的阳光在汗水湿透的后背上跳跃……我一边摘一边吃，吃得肚子滚圆的我在树荫下捉着各种小虫，玩着风车，度过了这天美好的夏日。这一天，对我来说是终身难忘的一天。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到海口参加一个研讨会，会后与几个北方“会友”到海南省澄迈县参观一个荔枝园，发现一对又大又黑的鸣蝉落在一长串大红的荔枝上，我举起照相机（竖着）拍下这一瞬间。回到单位后，还赶上一家新闻单位的摄影比赛。这一张被我定名《蝉鸣荔红》的作品获得二等奖。同事问我：“你是怎么构思的”？我的回答很简单：“我生长在郭沫若笔下的‘荔城无处不荔枝’的‘荔城’——莆田……” 每年七月间，在荔枝园里忙活的荔枝人，源源不断地把荔枝挑到城里给亲人送去丰收的喜悦和深情厚爱，是他（她）们人生的快乐。而快乐的最高峰，就是荔枝成熟的时节。 姑妈老了，走不了远路，她就把送荔枝回娘家的事交给表嫂……1984年，94岁的姑妈寿终正寝时，三个表哥遵照她的遗愿把她葬在了荔枝园里。每到荔枝大红时，她要看着儿孙们尽情享用她生前带给他们的甜美的爱。 又到荔枝大红时，我深深怀念着长眠于荔枝树下的姑妈，也感谢那些像姑妈一样带给我们甜美生活的荔枝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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