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忙打开书,一页,两页,我像一匹饿狼,贪婪地读着。我很快乐,也很惧怕——这种窃读的滋味!”这是著名作家林海音在她的《窃读记》里的一段话。对于这段话,我也感同身受。 她窃读,我偷钱,“窃读”于她是享受,“偷钱”于我亦如是。记得小学五年级时,一到每个月的1号,我就会从妈妈的钱包里偷出两块钱,再跑到盖尾中心校门口的邮政储蓄报刊亭买《作文》。当然,偷钱也是要有技巧的,最好的时机便是钱包里正好有很多张一块钱,那取走两张就无妨,若面值太大,你若取走一张,“漏洞”就很容易被发现。历经如此缜密的计划而得来的《作文》自然是不能辜负的,每看一篇我都会在里面写上自己的所思所悟,圈圈点点,密密麻麻。 就这样连续“偷”了好几个月,我在沾沾自喜“作案手段”高明的同时也心怀对父母的愧疚。就像林海音当时的心理,既快乐又惧怕,怕母亲又要开始像念经般诉说养育三个子女的不易和我们的不懂事,毕竟父亲只身一人在外赚钱,每个月寄回来的生活费都得在母亲合理的规划内。如今想来,母亲怎么会不知道我的伎俩?也许只是不想点破罢了。 而我以为母亲并未发觉财政支出的蹊跷,于是上了初中,不看《作文》了,每个月的15号我开始偷出三块钱买《辽宁青年》,这份杂志伴着我走过了懵懂的青春岁月。后来,《辽宁青年》变成半月刊,还涨到四块,这样算来,一个月得偷八块钱,想想作罢,金额实在太大。于是,我索性每天放学后去报刊亭看。每次看完就把这份当月的杂志插入书柜最不显眼的位置,生怕下次来落了空。 上了高中,盖尾中学的校门口开始有了书摊,不过都是些纸质粗略错字连篇的盗版书。在一场扯皮条的讨价还价中,我如获至宝地买了本《平凡的世界》。父母每个星期只给我20块的生活费,这本厚厚的“三合一”用去了我十几块钱,那个礼拜的日子可想而知…… 可内心却充盈着知足。每周六傍晚步行回家时,大大小小的车辆从我身边忽闪而过,尘土飞扬。漫天里,我似乎嗅见黄土地的贫瘠和路遥那满含泪水的眼睛。走着走着,脚下的柏油路也成了坑坑洼洼遥望无期的山路,但我却踩得踏实坦然。 “偷钱”的岁月一去不复返了,“前胸贴后背”的日子也忘了知觉,可当我教到林清玄的《和时间赛跑》时,为何还会热泪盈眶?脑海里总会浮现一个小女孩把钱夹进书本的“与母亲的赛跑”,低头钻进书堆怕被狼狈认出的“与店主的赛跑”,怕肚子饿了想吃点心而逼自己早早入睡的“与黑夜的赛跑”……如果说路遥的作品似一地广袤土壤,那林清玄的文字便是那坠入土地的轻盈透亮的泪,他们都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养分,滋养着我的一亩三分田。 小学门口的报刊亭店面几经轮换,如今是一家杂货店。昨日遇见许久未谋面的报刊阿姨,她淡淡地说,真快,你都当妈妈了,小时候我是看着你长大的。 我笑了,深深感怀生命中对我温柔以待的人们。可是,我偷的只是钱,谁又盗走了时光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