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世界上大小国家近二百个，大国寥寥，小国则芸芸。有些国家小得须借助高倍放大镜，才能从地图上寻获。 得益于工作上的便利，平生有机会涉足世界上许多国家，大国自不必赘述。在此，只想与大家分享对小国的一些观感，说一说作为小国寡民的自在、无奈乃至于悲凉。 在众多的小国中，有些善于审时度势左右逢源，小日子还是过得有滋有味的，譬如瑞士。前些年笔者有机会对瑞士及其邻近的几个国家作浮光掠影式的寻访，有点滴的体会。 瑞士地处欧洲中南，夹在德、意、法之间，是一个山地国家。历史上瑞士是个农业国，湖山地貌的土地比不上西欧平原肥沃。漫长岁月里，瑞士人日子过得异常艰困。就这一个国家，从不招谁惹谁，平静得如同深山里的修女，一直以来也没有招致列强的觊觎。面对纷繁的周边环境，这个小国家恪守中立，不结盟，不言他国之是非。 工业革命后，世界各国间的交往变得热络起来。瑞士的政治家窥到这一商机，大力发展金融服务业。得益于其中立的本质和良好的信誉，赢得不少客户。瑞士的银行家对于顾客送来的钱从不问来路，忠诚履行对客户的保密承诺。就这样很快吸引大量的资金前来避险，其中有相当数量的金钱因来路不明永久沉淀在瑞士银行的金库里。 如今瑞士仍然是世界的金库，富翁最集中的国家。你走在苏黎士的街上，请千万别看他们衣貌不扬，你所遇到的每十个人中，就有一名是重量级的富豪。 瑞士还以钟表闻名于世，瑞士制造的计时器以精致、准确和高雅取胜。小小一块手表动辄上百万的售价，依然令不少人趋之若鹜，钟表所含的附加值难以想象。 作为小国的瑞士专心做好一二件事，就让国民过上悠闲的日子，享受宜人的湖光山色，很是惬意。 从奥地利进入瑞士，还得路过一个更小的国家，名叫列支敦士登。二万来人的人口分布在阿尔卑斯山峡谷里，莱茵河穿境而过。就这样的规模，人家也有国王。皇宫就建在半山腰，褚色砖瓦，粉色的墙，美丽的城堡被画在邮票上，细心的人数过，那皇宫只有二十二个房间。国王只要登上阳台就可以巡视他的整个邦国。首都沙恩也只有一条六百余米长的步行街，街两侧一色都是奢侈品商店。别看这个蕞尔小国，却以低廉的税收吸引大量的富豪来此安享晚年，小国还从印发邮票中挣到不少的钱财，日子过得与瑞士人一样安逸。 从意大利东北部的威尼斯水城向西南进发，可以到达西部小城比萨，这一行程需要斜穿意大利靴形版图的高统部份。一路的奔波只为一睹那座倾斜得让人担心的石塔，据传五百年多前，伽利略先生曾登临塔顶，做了自由落体实验。 旅行车快速奔驰着，窗外的景色在田原、葡萄园、教堂、村舍间不断变幻重播，单调得让人生厌。登程后不久，车上大部分人很快就打起盹来。一觉醒来，向导游打听圣马力诺到了没有。导游回答说早过了。听罢众人不免遗憾，就在困盹间我们错失了领略一个邦国的机会。不过到了比萨，一个不经意的场景，让这个遗憾得以补偿。 在比萨斜塔教堂外的一条古街道上，一个意大利警察与一名青年司机不知何故正发生争执。两人很快就从言语不睦上升到肢体冲突。那位司机显然是对雨刮器上卡着的那张罚单不满，那位开罚单的警察却是一副不屑的神情。他显然没有计划给司机作太多的解析，两人就这样争执起来。最后警察用粗黑的警棍顶着司机的下巴，扬着头，右手按在腰带的手枪盒上，高声呵令司机滚开。就在这时，司机的太太硬是将丈夫拉开，塞进车里。就在司机开车离开时，那位警察还送上一个翘中指的手势，附带着一句刺耳的脏话，一场争执总算在司机夫妇的隐忍中平息下来。 由于双方争吵使用的都是意大利语，我们这帮东方看客没有人能弄明白其中的真正缘由。经导游解析，一切才明白过来。原来那司机和太太来自圣马力诺，其所开的车挂的是圣马力诺牌照。警察对街道上违规停车开罚单，与其相邻的本地牌照的车却没有一辆挨罚，司机觉得这不公平，找警察论理，警察回答说谁让它是圣马力诺的车，就这一句激怒了司机，争执就这样发生。 导游接着介绍说，早年意大利是由众多的邦国结盟而成的，就在签订结盟协约的大会上，其它邦国都到了，唯独圣马力诺的国王迟迟没能赶到。大伙儿等得实在失去了耐性，决定不等了。原来圣马力诺那位国王马车的一个轱辘坏在半路上了，为了修好马车，耽搁了大半天的时间，当那位国王驾着一瘸一拐的破马车赶到协约签订地时，仪式早已散场。沮丧的国王只好无奈地接受自己国家成为孤独弃民的现实。一直到今天，圣马力诺仍以一个独立的国家存在。 “毕竟是小国，子孙们只能低头做人。”导游叹道。 在罗马核心城区，还有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国家，它只有一箭之地，那就是梵蒂冈。那里住着天主教的教皇，是全世界数十亿天主教信徒共同的精神首都。就这一箭之地的邦国，拥有控股欧洲数十万公里的高速公路的财富。同时拥有精神和物质双重财富的梵蒂冈，国土虽逼仄，想必从来就用不着低头做人。 欧洲的众多小国都是以国中之国形式存在，它们能长久地存在下来，应归功于欧洲政治家们的绅士风度。正是他们对协约的恪守，这些势单力薄的小国在国格方面才得到尊重。 在另一个大陆就不同了，巴拿马位于美洲大陆的细腰部位。正是版图上那独特的小蛮腰吸引地理工程师的眼睛，他们设想在这里开挖一条河，将两大洋连起来。笔者曾多次驾船穿越巴拿马运河，对运河和那遥远的国度有一定的认识。 美国人可谓天生的实践家，他们很快就拿出钱来，在巴拿马开凿了一道运河。有了运河太平洋和大西洋间的航运变得极为便利，航行于两大洋间的船舶从此可以免受哈恩角狂涛的威胁。 巴拿马运河与东半球的苏伊士运河遥相对应，成为东西两半球航运主动脉中的重点节点。巴拿马运河虽然在巴拿马国境内，但其收益却不归巴国，而归美国。按双方约定，运河应于上世纪末归还巴国，可是运河带来巨大的利益和区位优势令人不少美国人垂涎，当年就有人向国会提出延期归还的动意。 上世纪八十年代，巴拿马出了一名硬汉总统，一上台就扬言要收回运河。此话一出，没过多久，这位总统就在官邸的被窝里被一帮从天而降的美国大兵掏了出来。睡眼惺忪的总统还没有完全明白过来，就被投进美国监狱，为他预先罗织的罪名是贩毒，那位总统最后落得病死异邦牢狱的结局。 此后列任总统，都犯上集体遗忘症，只字不提收回运河的事。的确，对于其所在的国家而言，总统可谓君临天下，而对于那个强大的邻居而言，只不过是一名可以玩弄于股掌的稚童。强权之下，公理和正义都变得苍白无力。 相较于那位总统，圣马力诺那位较真的青年司机于他人篱下所遭遇的不平与非礼，就没有什么不能承受之重了，这也许就是小国寡民的悲凉。 别看巴拿马国家小，它却拥有一个让你惊叹的指标，那就是其饱有的商船吨位。位于伦敦泰晤士河畔的国际海事组织总部大厦里，其大厅的墙壁上，一直以来有一个数字显示器，上面显示各国依商船吨位所缴纳的会费，小国巴拿马一直名列前茅。 一个小国如何能有如此大的作有为？这要归结于二战后世界政治版图的分裂，东西两大阵营因选择政治道路不同而对峙。国际间的贸易运输却无法中止，处于中立地位的巴拿马窥见这一机会，率先开辟方便旗登记。悬挂巴国那双星四相国旗可以有效地绕开政治阵营的障碍，自由航行于世界所有海港。就这样巴拿马吸引东西方阵营的大量船舶，加上其低廉的税收，低下的技术门槛，很快就成为世界上拥有商船排水量最大的国家。 最后还得提一提太平洋中的一个小国。 在太平洋赤道附近散落着许多美丽的小岛，它们像是被遗忘的翡翠。二十多年前，在一次跨大洋的航行中我有意选取途经那些小岛的航线航行，为的是一睹袖珍小国的玲珑与别致。当我接时正好是清晨，太阳正从赤道升起，赤道无风带的洋面平滑如镜，云蒸霞蔚里海岛被虚幻成一座座海市。对比海图得以确认，那就是瑙鲁。 小国瑙鲁是由鸟屎堆砌起来的。千万年来，候鸟们迁徙途中在此歇脚，不经意间拉出一个美丽的国家来，肥沃的土地加上湿润的气候，岛上植物生长得格外葱茏，成为大洋上的一颗绿宝石。这个仅有二十四平方公里国土的国家，人口刚好过万，却拥有完整的国家建制，那里的居民从不嫌弃脚下那片土地卑微的身世，他们全心将其建设成旅游天堂，单凭此项就足可让小国寡民安享太平，真是“此心安处即吾乡”。 随着船舶的向南航进，小岛很快淹没在茫茫海天线下，我回首向船艉方向眺望，再次由衷地祝福那座平静的小岛和生活在那安详的国度上的子民。 二千多年前，在先哲老子心目中，最为理想的国家和人民形态是小国寡民，正所谓鸡犬相闻，而老死不相往来。因为不相往来，是非就不会传递和扩散，争执就不至于发酵和滋长，那是理想模式，于当今的世界，恐难再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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