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太阳很高，天很冷。稍稍地走动，也就是惯例中的拜年了。大街上，车辆少了很多，红绿灯处无需排队，道路忽然通畅。街上的人，同样的少。市区一下子安然了的许多。远非北上广，充其量就一个四五线的城市，也有了空城的姿色和喜悦，可见城市化的浪潮，汹涌得有多么欢快。
　　依稀之中，小城小，小至似乎只是如今城市的一个角落。那年头，招呼要当面吼，拜年必须走。新年的街头，人挤人，鼎沸的全是游春和拜年的人们。那些个春节，是欢天喜地的，除了热闹，还是热闹。不大的街巷，会突然现出好多流动的小商小贩，叫卖着孩子喜爱的气球、糯米玩偶、小小鞭炮、风筝、塑料手枪……而对于孩子，还有更愉悦的，就是有东西可吃。吃糖果，吃寸子酥，吃桔子，吃裹糖花生，吃红团，吃肥肉，吃油炸豆丸，吃好多平时吃不到的好吃的东西。
　　岁月渐长，吃，不再重要也不具诱惑。因为，吃不是成人世界唯一的诉求，况且，可吃的东西也足够的多了。聚，取代了吃。那些个春节，成群结伙没心没肺，觥筹交错男欢女爱。生命中的繁华，岁月里的梦幻，集约在红红的灯笼红红的节。一春，又一春。聚，各种形式，各种理由。即便只有语言，没有交流；即便只有身体，没有灵魂。但是，聚，依旧是春节里不停的旋律，高扬的乐章。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年真快”之类的话语冒出嘴边。春节，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平静内敛，真实沉甸。鞭炮声中的辞岁，合家团聚的围炉，正月初一的拜年，似乎就是自己的仪式。忽然之间，好像明白了点春节那不远千里也要赶着回家过年的内涵。花谢还会花开，春去还会春来。只是，人老了，是不会再有还童的明天。春节，依旧喜庆，而年岁的神经，却有了异样地敏感。注目耄耋之年的父母双亲，年逾古稀的泰山泰水，便日益担心他（她）们不时恍惚的神情，以及，阳光底下那蹒跚的步履。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无恨月长圆。想起了龙应台女士对“老”的描述，尤其是那句“老人，全身都疼痛，还好‘皱纹’是不痛的”的形象和忧伤。人生的前面还有什么？生死以赴的大问，没有答案。
　　只知道，一个人的春节，悄悄改变。聚，不再冗杂，也不再频繁。捎带功利的客套和应酬已坚定地删除，若有若无的寒暄也让给了手指头。一声问候，一个点赞，一句留言，喧哗了网络，寂静了心灵。舍弃可以舍弃的，珍惜应该珍惜的。在这样一个传统佳节，最念叨的，是阖家的团聚；最期盼的，是满屋的温馨；最怀念的，是真挚的牵挂。
　　那天晚上，与久居深圳偶回老家过年的老同学聊，扯天扯地，言及了他的深圳感受。漂泊他乡，满深圳都是。因为，大家都忙，大家都不认识，所以，大家都不必太在乎人情世俗。 生活，在另外一个层面，也便轻松了许多。不禁怅然，人心不都是这么期待的吗？越年长，其实就会对身边的人越淡然。很多人出现了，又消失了。如坐看云起云落，没什么可解释说明。假如无法冲破家庭的羁绊和责任的捆绑，那么，可不可以把更多的时间留给自己？千山万水，走到最后，还是“自己”二字。
　　今年的春节，忽冷忽热，晴雨相随。灿灿的阳光明媚了节日的喜气，偶至的春雨又滋润了琐碎的心绪。虽然宅家为多，也仍不乏走动。春节，的确有很多的承载，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理解；就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年纪，也会有不同的思绪。然而，那份浓浓的思乡之情，那份对家的一往情深，却应该是每个人内心深处永远不变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