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近冬至，季候清冷。当飞机在关西机场降落时，黄昏的日本海风云涌动，逐渐遮蔽了绚丽的落日，凛冽的海风从跑道吹过，刮来一派苍茫和萧瑟，日本国，我们终于来了！ 长期以来，我一直纳闷，这个培养了川端康成和村上春树的国度，何以又冒出东条英机和安倍晋三？这个国土只有我国26分之一、人口1.3亿多的岛国，何以频频调皮捣蛋，与庞然大物北极熊、清帝国、还有国际警察美国叫板？这个矮小的民族又何以妄自尊大，以大和民族、大日本帝国自封，野心勃勃地要建立大东亚共荣圈？兵家孙子说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正是抱着扶桑散心兼探“倭情”的双重意愿，我们开启了这个岛国之旅。 走马观花大阪、厢根、横滨、东京、京都等城乡，一见难忘的是如“菊”般的静和净，日本房子不高，道路拥挤，汽车众多，可“三千里路云和月”，不闻一声喇叭，鞋子难沾灰尘。据说广岛亚运会开幕式数十万人退场后，体育场里竟没留下一张废纸，足见日本国民行为的自觉！吃喝拉撒是人生第一需要，国人重吃喝轻拉撒，日本人却一视同仁地赋以艺术氛围，厕所与饭堂一样干净，壁栽花草且无异味。这个岛国的垃圾分类细到一个矿泉水瓶分瓶盖、瓶身、贴标三类，全由国民自觉分投，且公共场所少见监控探头，把节省资金返还国民福利。更有甚者，公路边百米内有民房，须在边侧安隔音板，每达600人的聚居区必设便利店，以方便居民。我注意到，偏街小巷交叉口路心置有地灯，一到夜间便红光闪闪，像快要燃爆的地雷，提醒司机提前减速。旅程中酒店退房概不查房，给住客温馨的信任感。有人还发现，许多居民外出门不上锁，理由是：隐私哪能监控，自信无需上锁！忍野八海游览区人来人往，可那些带花圃的别墅连庭院门都没安，仅横绑条绳子就算提示“闲人免进”……诸多日本细节，值得国人重视，盖因细节往往决定成败，甚至决定胜负！ 日本高度发达的经济，也如“菊”香般清烈。二战中，这个岛国因输出战争被打趴，可很快就从废墟中爬起，经济以惊人的速度起飞，其支柱产业早从钢铁转向汽车，又转向动漫和数字媒体，如今正向生物科技和生命科学工程转型。无须讳言，日本的药品、化妆店人潮涌动，吸引许多国外游客。可见人生在世，如果衣食无忧，健康美丽当然就显得重要了！这个岛国，知识就是力量，创新即是财富，成了国民共识。这从日元上就可见一斑，他们的货币少见天皇、首相头像，一万日元的头像是明治维新的旗手、思想家和教育家福泽谕吉，五千日元的头像是被称作“明治紫式部”的女作家 口一叶，一千日元的头像是被誉为“国宝”的生物学家野口樱树。导游特地推介近藤昭男，他发明的PAN基碳纤维，广泛应用于高端科技和生活领域；而马云身后的阿里巴巴大鳄，正是以信息技术登上日本首富的软银集团总裁孙正义。 菊虽经秋，却也争春。日本财富分配比较均衡，国民中有1亿中产阶级，加以长期物价稳定，其国民对健康特别讲究，食品店的面包、蛋糕等，会精确标明至某日某时不可食用。他们膳食多样，喜吃海产，拼命工作，讲究放松，热衷沐浴、健身与旅游。如果说知识和创新是一个国家的软件，那么国民的精气神就是文明的标志。在大街小巷，我们碰到的银发老人大多双眼有神、提腰挺胸、腿脚利索，难怪日本国民平均寿命为世界之冠。在高速服务区，可见许多老妇担当义工。就说起早摸黑为旅游团服务的老司机吧，年龄竟然78岁了！有人打趣：“你这么老了还这么拼？”老头子回答得有意思：“多挣钱才能多享受呵！”私下问导游，原来红灯区的主力军，就是这些老家伙！虽是为老不尊，却也有颗年轻的心。 不可否认，在日本民族的精神生活中，也渗透着“菊”韵般的清雅绚丽。冬天的京都街头，不时可见娉娉婷婷的和服女。日本人亲近自然崇尚和谐，认为山川草木皆有灵性，人与自然可以沟通，因此喜欢拈花惹草，不仅在和服、腰带，甚至木屐上装饰花草树木图案，贵族家徽也多用植物表示，如葵、樱、梅、松、藤、牡丹等。日本料理讲究素雅淡泊，色、形、味兼具，食具器皿搭配精细，凸显了这个民族“追求完美，认真严谨”的性格特征。可以说，樱花、和服、俳句、茶道、花道、书道，点缀了日本人的精神生活，氤氲了清雅的文化韵味。一赴日留学生还引导我们，在日本，看富人不能看别墅和汽车，而要看他家的庭院布设，看他家的花圃、老树和盆景；因多数家庭都拥有别墅，汽车普及率已发展到第四代了，而往往一棵数十年的老树桩，价值就超过一辆轿车！ 然而，在清绚如“菊”的后面，却透露出了如“刀”般的严狠。大和族是北方海岛民族，繁衍生息于火山口下，频繁的地震、海啸、火山爆发，加以地域狭窄，资源贫乏，给这个民族投下浓重的心理阴影。为求生存，日本人自古就很勤劳、有危机意识，具很强的吸收模仿能力，而且等级观念强烈，富有纪律性和侵略性。为扩张领土，掠夺资源，倭寇和皇军频频挑战国际秩序，向外输出战争，什么封锁线、炮楼群、大扫荡、大屠杀、慰安妇都弄出来了，却拒不认错。他们虽然科技发达，仍一直沿用百年前的血腥技术捕鲸杀豚。他们“刀”气舔血，对自身生命毫不珍惜，武士道以剖腹表忠，自杀森林震惊海外，神风突击队变成一颗颗肉弹，魅影般的忍者在历史的暗夜中游荡，连皇苑外围也以沙石铺地以防忍鬼！ 正是这样充满“刀”气的国度，把“倭刀”般的法治推入国民生活的方方面面，谁敢乱纪违法，嘿，八格牙鲁，格杀不赦！一个饮食店主，因食品不洁导致三位顾客闹肚子，查实后终身禁入食品行业。路上行人如果闯红灯被撞伤亡，司机概不负责，家属还要赔偿车损。日本列岛大部份土地被森林覆盖，许多老树枯萎倒伏，但砍伐任何一棵，都需政府许可，动用国产木材，成本要比进口的翻番。在岛国，国民住房所有权是永久性的，只要业主不同意，不能强加拆迁，许多道路和输电线路被民房挡道，只好织蜘蛛网般曲曲弯弯绕行。上世纪六十年代，政府决定扩建成田机场，有7户钉子户就钉在二号跑道南，一钉近半个世纪，宛若七座攻不破的“碉堡”，弄得建设成本增了十倍，跑道只好向北延伸……“刀”气般的狠劲，也渗透在他们的精神文化中。看看被称为日本国技的相扑吧，一对几乎全裸的胖大力士摇着满身横肉，与战乱中形销骨立的饥民形成强烈反差！这对“肉包子”在角斗场上扑、撞、顶、摔激烈较量，观众踊跃，粉丝众多。透露出武士道求强好胜、刚顽无畏的心性。也许历史上日本人被饿小饿怕了，所以羡慕大肉包子般的身材； 但为了“肉包子”的战略脂肪储备，力士们暴饮暴食、往横里疯长，极易患上心脑疾病而早夭。反而，被誉为日本庭院艺术最高峰的枯山水，则弃用茂盛开花植物，只简约布设乔灌木、岩石、苔藓、沙砾等静止元素，瘦骨伶仃的，反映修行者所追求的苦行、自律、病态的自虐。让死硬变成一种悲剧美，让枯燥成为一种精神享受，无疑也是一种极致的狠。这种“狠”还体现于对孩子的严苛要求中，时值冬季，上幼稚园和小学的“皇军”后代们，仍穿着短裤萧瑟在寒风中，以培养对寒冷季候的适应力……二战后期，美国人类学者本尼迪克特曾以“菊与刀”来揭示日本文化的双重性。恬淡静美的“菊”，是日本皇室家徽；而凶狠决绝的“刀”，则是武家文化象征。她概括：“日本人生性极其好斗而又非常温和；黩武而又爱美；倨傲自尊而又彬彬有礼；顽梗不化而又柔弱善变；驯服而又不愿受人摆布；忠贞而又易于叛变；勇敢而又懦弱；保守而又崇仰新的生活方式。”显然，日本民族的矛盾性格，在今天又有了新版本！ 尽管行程匆促，但无疑，冬天的日本，当今的日本，仍在演出火与冰的交融，善与恶的糅合，美与丑的合体，菊与刀的恋爱。 人淡如菊，人狠如刀。这，仍是日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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