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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川风物记
【发布日期:2016-06-22】 【来源:】 【阅读:次】【作者:王晓】

  地处深山僻壤的济川村,一向以人杰地灵闻名。暮春三月,正是山村风光旖旎的时候,我再也按捺不住,便邀约二三好友一同驱车前往济川村一探究竟。
  车过石苍街,不一会儿便行驶在依山傍水的公路上,一边是峭壁,一边是幽深的湖水,拐进坝区的济川村口的牌坊后,驶经一条林荫小道,便进入济川村。
  在村里的天堂宫前下了车,看到宫前立着一块明万历年间济川籍进士林爱云的墓道碑。再往东看,有一座山拔峭而起,其三座山峰形似笔架,与济川村遥遥相对,东送紫气而来,故当地人说,济川村风水好,文风鼎盛,靠的是笔架山的庇佑。
  

 

樟抱榕


  这是一个典型的山村,村里的民居傍山而筑,粉墙黛瓦,高低参差,错落有致。屋前田地平旷,分畦列亩,种着瓜果菜蔬。田地里,一条溪流缓缓流淌着,泛着幽绿的光芒,弯曲地绕过民居,和缓地淌过田园,甚至汩汩地溢过村道,又落入沟渠里。行至村落的西头,穿过路边一座民居,至“云山书院”,书院很小,只有一天井一正堂而已,两边的“十八孝”壁画据说是清道光年间的古迹。
  出了书院,沿着旁边的一条石阶,爬上十来阶,来到一坡地上,南国奇异的合欢树——“樟抱榕”便出现在眼前。“樟抱榕”中的樟树有一千多年的树龄,树干自地表起分为两杈,再一分为二,二分为四,一路长开,圆润连绵,冠幅可达两亩。其地表的两杈树干粗硕,表皮皴皱,约需八人合抱。而那株有五百年树龄的榕树则直立在樟树地表的两个树杈间,树干也需二人合抱。榕树的虬根与樟树的硕根缠绕在一起以至于根深蒂固,而两棵树的树枝舒展交错,共谐连理,下临坡地一侧的旁枝往往又横斜而出,临空飘逸,两棵树的叶子也融合得亲密无间,尤显得枝繁叶茂,遮天蔽日,蔚为大观。济川人把“樟抱榕”当做风水树,呵护备至,在树前修了一座小小的土地庙以祈寿求安。
  站在“樟抱榕”的树阴下,可以居高临下地看清济川村的地貌。连绵群山把山村包裹其中,像一个猪肚,两头尖,中间圆,从村头前的隘口撒开,到这里拱出一个开阔的山坳后,又渐渐地往西再折南拐弯收拢。
  嗅着樟树的幽香气息,看着两边的青山遥遥相拜,相敬如宾,让人不由得静气宁神起来,心凉了,也透了。坡地下宽豁的田地,如肥腻的猪肚一般肥沃,大部分田地已经播上了夏秧,只剩一片田地刚蓄满了水,几个农人正赶着水牛犁田。蓄满水的田地像一面镜子,闪闪发亮,映衬着郁翳的天色,把四周的村落民居山林映照得清清爽爽。在天地山水互相映照的辰光里,我分明地感觉到身上的浮世气息正在渐渐地消散成浮光,慢慢地淡开,一丝一缕地消融在山野里。
  

 

禹门


  很多人踏访济川村,是为了一睹“樟抱榕”的奇观。确实,除了“樟抱榕”“三汲浪”外,济川村与其他山村并无两样。离开“樟抱榕”后所看到的村容村貌,与平原的乡村差不多是一副模样,水泥浇灌的村道两旁那些高大崭新的砖混楼房一字排开,喧宾夺主地遮掩了原有的风物人情,于是诗情画意渐渐地转为平淡。
  继续往西走,过了青龙桥,转过一片杜仲树林后,便出了村尾。两旁的青山渐渐靠拢,田地便越来越狭窄,像一对年长的夫妻走了一段长路后,觉得到了该相互依偎扶持的时候了。从村里延伸出来的水泥路终于变成了荒野里的土路,周边一片荒芜静谧,却生长着斑斓多姿的野花,袅娜娉婷,显出质地粗粝的原生态美。在人间三月天的山野里,香风阵阵,鸟鸣嘤嘤,二三好友边走边聊,观赏荒野里随处可见的野花,如田间拾穗,海滩拾贝,轻松自然,又如明月照溪,清风拂岗,无牵无挂,自在无碍。
  正当神清气闲之时,耳边却传来了潺潺的流水声,沿着一条掩映在杂草丛中的羊肠小径循声寻去,那条穿村而过的清溪复又出现在眼前,它一路默默地与我们相伴而行,现在终于按捺不住了,像一个调皮的孩子弄出声响吸引我们的注意。在我们脚下,清溪的两旁各自延伸出一块陡峭的岩石,突兀而出,相向而峙,像两条石鱼在亲吻,恰到好处地搭在一起,形成一座天然的拱桥,这就是济川人引以为傲的“禹门”。原本和缓流淌的清溪从禹门中流过,落入禹门下方的乱石间,欢快地跳跃翻腾,喷珠吐玉,激起阵阵浪花。沧浪虽涛涛,禹门却能让人自由往来清溪的两边,于是天堑通途之慨油然而生。禹门的出现多少让人有些出乎意料,站在这座天然的石桥上,总能让人遐想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鱼跃龙门的寓意,于是乎,不期而遇的禹门让我在看似平淡无奇的光景里,有了意外的惊喜,又有了美好的希望。
  生活也是如此,在平淡日子里,对人生的清淡甘之如饴,对快乐或寂寞顺其自然,并无不妥,幸福的到来从来都是出其不意的。就像年少时总想把所有的风景都看透,可是名山大川总无缘结识,冲淡闲远的景致却总能不期而遇。此时此景的潺潺溪流,亦足以让人消受十足的逸兴,便心满意足了。
  

 

三汲浪


  烟花三月,春欲归去,四处的景致美着呢!踩着缄默的泥土,抚着寂寥的野花,听着啁啾的鸟声,迎着飘忽的清风,望着沉郁的山坳,就足以让人沉醉在这散淡逸兴的风景里。与其说美景有感召力,不如说是因为我们想领略自然的美或人文的美,在有生之年尽情消受上天赠予的恩赐,在人事易变、人心难定的世上,感受彼此,留下一份永恒的记忆。
  离开禹门后,沿着小道,经过一个四脚亭后,眼前是一个不大的池沼。在这里,两旁越靠越近的青山终于一前一后绕着池沼往南拐个弯,一头扎下去,构造出一个大豁口,而那条流经禹门的清溪汇入池沼后从豁口飞泻而下,形成三汲浪瀑布。这样的地貌形似猪肚的贲门,据说风水极佳,既聚财攒运又顺风顺水。
  沿着山谷一侧的林间小径往下走,耳边传来越来越大的流水声,前行约百米,来到一处没有树木阻隔的地方,远望三汲浪瀑布如一匹白缎从豁口飘下来,其清流激湍从阶梯状的岩石上跌落,水声轰然如响雷。走到瀑布前近察,看到瀑布共有三     ,每一    皆高三丈余,宽一丈多,如素绢一般飘落而下,清秀妩媚。再细看,第一    瀑布从豁口落入其下的小潭后依地势折向左,再跌落至第二    下的小潭,又折向右泻下第三    。如此曲折跌宕,如诗歌般复沓叠咏,所以三汲浪也称为三叠浪。
  来到第三    瀑布下一块平整的岩崖上,底下是悬崖乱石,悬崖边长着二株不大的松树,枝叶舒展,可亲可掬。站在松树下,看着瀑流激湍带着飞沫呼啸而下,在悬崖下的乱石间冲刷奔腾,目之所及,杳不知其所之。眼前的悬崖下面,谷壑险邃,似乎就是人们所说的“山穷水尽”。既然前无去路,那正好可以学古人“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踞坐在岩石上,嗅着流水竭尽全力送出的大地气息,感受着山川的灵秀之气,看群鸟在暮春的天空里飞翔,看变幻的云朵飘忽过苍穹的帡幪,看青山隐隐水迢迢,看迷茫的山岚模糊了远方的峰峦。当山风鼓荡而过,林畴随之涌动翻滚,隐藏在生命深处的野性力量与蓬勃生机便开始滋长着。
  瀑流潺潺,凉风习习,闲坐良久,犹不欲起身。旅途中,走过一程山一程水,山穷水尽的境遇终将是免不了的,一如我们在人生的道路上,倾尽所有后,直到穷途末路之时,方才发觉命之所指非心所向,到头来还是一无所有。然而也只有当一个人身处绝境之时,才能有所领悟:山穷水尽之时,何尝不会迎来一片广阔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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