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沟壑纵横交错,每条河流或水渠里几乎都有鱼虾河蚌。儿时的我经常扛着锄头,拎着小木桶,带着铁瓢或者脸盆,挽着裤腿,走田埂,下水沟捉鱼的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 读书前,我就喜欢看人家戽鱼,更喜欢看他们分鱼。因为分鱼时,倒在地上活蹦乱跳的鱼惹人心动。至于分鱼时吵吵闹闹的场面,我一点也不认为“热闹”,而且反感“合伙”戽鱼。 上小学三年级时,我再也禁不住对鱼的诱惑,便独自去戽鱼。第一次戽鱼才捉一碟小小鱼,母亲感到十分惊讶:“怎么,你也会去‘讨食’了”?起初,我担心会挨骂,听她的口气,还带有几分默许。 此后,每逢周末,我常常肩扛锄头、手提小木桶和铁瓢等戽鱼工具,兴冲冲地朝着早已踩过点的或渭庄村,或三山村奔去……有一个星期天,吃完早餐,我拿着戽鱼的工具向溪对岸出发了。其实戽鱼就是竭泽而渔。预先找到三山村一条小河段中较深的地方,然后就用泥巴、草皮等,在两条小河交叉处的另一段小河口堵住。一会儿,我所选择小河下游的水就流得半干了,再用器具把水戽掉。这时鱼虾在蹦跳,接下来则兴高采烈地开始捉鱼了。捉鱼也是要讲窍门,如果你用手捉,鱼的身体很滑,上蹦下窜,肯定会让你白费很多力气。所以为了抓紧时间捉鱼,先将剩余的水搅浑,鱼在水中没有力气再折腾,全漂在水面,一下子鱼虾全歼。塘虱鱼很机灵,一有动静,便钻进沟洞里。洞不深,我把手一伸进去就把它捉出来了;遇到深一些的洞,我找来树枝,捅它几下也就出来了。泥鳅是最后的“俘虏”,把泥翻过个底朝天,泥鳅便原形毕露了。当然动作要快,要不,它又钻进泥里去了。 捉鱼遇到蛇是常事,记得有一次我手伸到一个石头洞里去掏鱼,感觉不对,指尖所碰到的东西,皮是粗粗的,又是软软的,而且还会蠕动,我马上意识到是蛇。于是,我马上捡起工具急忙忙地离开了。 当年,在“以粮为纲”的年代里,戽鱼最怕遇到田间管理员(有的叫放水员)。田间管理员每天都要巡看好多次水田,要是他忙着给水稻田里引水灌溉,你把上游的水给截断了,他马上就会冲上去,把堵口挖掉,并且板着脸训道:“你吃鱼重要,还是田里的粮食重要?下一次再给我遇到,就把你送到生产队,以破坏农业生产论处……”我就遇到过这么一次。我想,哪有那么严重,戽鱼怎么能叫破坏农业生产?我决定跟他“打游击”:趁中午吃饭的时间出来戽鱼,总不会被你发现了吧!那一次以后,我再也没有遇到放水员。为了不留“痕迹”,戽鱼完了,我把一切都恢复到原样。即使被发现有人戽鱼,可能也不会惹他生那么大的气。 每次戽鱼回家,母亲看着我一身泥巴,免不了埋怨几句。但见到我捉回的鱼虾,又开始表扬我。一会儿,母亲赶快去清洗我捉回来的鱼虾,过一会儿我们母子俩围着饭桌,吃红红的清水虾、品香喷喷的红烧鱼,那种温馨,犹为难忘。有一年,在父亲忌日的那一天,我捉回去的鱼比以前多,也比以前大条,母亲掀开铁瓢,看了看小木桶里的鱼,却没有往日那么高兴,心情反而变得沉重了起来。她长叹一声道:“要是你父亲能活到今天,看到自己的儿子会去捉鱼了,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那天中午,在简单的几碟祭菜中,最惹眼的就是我亲手捉的四条大鲫鱼。当母亲把盘子端到“厅前”,双手握香作揖时,不知道给父亲说了些什么。不过在隐隐约约中,我似乎听到“你好好品尝鱼的鲜味,那是儿子刚刚捉回来……” 戽鱼,对乡村的孩子来说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我觉得乐趣无穷,至今仍然还在回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