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分诗文,人分南北。在从古而今的流传名篇中,我们似乎不应该忽略地理对文学的影响:一方面,一方水土的独特气韵,以其钟灵滋养万物,凭借风物荫庇生民;另一方面,某个地域养育出的作家,各自为山水立传,为河海讴歌,待将其尽数融合,便成就了此间的某种文化气质。诸如,在北方,作家常怀冰雪的气魄;而在南方,大海则是作家的魂灵。 诗人林宇,因常与我父亲朱谷忠交往,故与我也相识;听父亲说,他从小就与海为邻,海则陪伴他成长,启示他前行,教会他生活。父亲喜他的为人,也曾夸奖他的作品,说在他那些作品的文字铺排和修辞中,似乎越来越接近生命的奥义。 近读林宇送我一册新书《海的守望者》,我在教学之余细细拜读,感觉从他的作品中,不难想像:林宇童年时所邂逅的海,一定是一位垂髫的幼邻。初次相遇,都带着陌生和羞涩,但不用多久,这种隔阂就将被孩提时的友情擦拭。在“沉寂”的月色里,大海与他都“显示本真”,他从莆田永泰等山间带来的“泥土和花草”,与大海吟唱的童谣一道,交织出人生伊始世界最终的轮廓。 从书中看到,林宇少年时所憧憬的海,一定是一位博闻的师长。由此,他会在多雨的山中,从某个深夜开始,追随一粒雨滴前行的印记,一步一步打开梦想的版图。里面有湄洲湾、白漈沟、鲤鱼溪、西湖、邢港河……凡是有水的地方,都因承载着他对远方的热望,而走得愈发坚定。所以,青年时,林宇所热恋的海,一定是一位深情的女人。也许就如他在《激情烟火》里所写的那样,爱情开始时是“焰火在舞蹈”,人群“跳动”并且“躁动”,等到“花絮随风飘去”,他看到“爱情粉碎”,充斥着“无奈的叹息”和“呼声”。是啊,生命中的失望不可规避,一时的失意在所难免,偶然的失落无需挂怀,在这人生最宝贵的磨合期中,只要情怀横在,初心不失,怀抱“一朵清洁的云”似的灵魂,就可以重新看到“花雨”,找回“美丽”。 在不断的领悟和成熟后,人到中年的林宇,所结交的海,更像是亦师亦友的哲人。他行走和工作在马江,放眼观潮,更明晰道路所指,更通晓使命所在,更了然荣辱所系,更确切人生所求。也许是对人类品格中真善美及艺术精神的深层理解,他时而在罗星塔下为柳七娘伤心,时而又在马限山为晚清伤情,时而在迥龙桥为流逝岁月伤怀,时而又在水边为屈子伤神。字句所至,皆是情怀,也是一种生命的觉悟。 从对海的想象和追寻,到与海的交往和偕行,这完整的过程,其实也在宣示着林宇对海的理解和拥有。海在他的诗句里,也在他的生命里,因此,海有时是具象的,有时也成为一种象征。但不论是何种形态,都莫不是林宇对自己身上“海”的属性的挖掘。与海相识,但求本真;与海相诉,抱持坦诚;与海相守,务必宽容;与海相知,定当睿智。值得庆幸的是,到最后,他终于找到了那片属于他的“一个人的海”,成为了一个海的守望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