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耳边一声惨淡的蝉鸣,我知道秋天来了——在我童年的记忆里,蝉一直是我抹不去的“歌者”伙伴,更是我心灵四季的界碑。 家乡的蝉会随着季节的变化而变换歌喉。每年大地只要开春回暖,家乡的小河边的杨柳树林中就会有春婵唱歌儿了。春婵的个儿娇小,并且喜欢爬到树的高处去迎着阳光歌唱,歌儿也尖细拘谨。到了夏天,蝉就会变大,并且经常会在树干和树枝上鸣唱,歌声十分放荡嘹亮。到了秋天和初冬,蝉就会变得异常的低调,叫声基本是“服了——服了——”的那种充满无奈和寂寥的味道。因为,它们无法留住夏日的阳光和温度,已感知自己生命秋风中的苦短。 当年,我们儿童常常聚在一起听蝉的歌儿,在蝉的鸣唱中不断猜猜自己所处的时节,探索未知世界的各种秘密。 有时候,我们也喜欢捉蝉,在我的记忆里,最容易捉到的就是夏蝉了,因为夏蝉所处的位置一般都低,很容易被我们这些会爬树的孩子们捉住。对于春婵和秋冬季的蝉们,我们另有办法,因为蝉的歌儿唱得很美,可是它却是个聋子,我们会用一根较长的竹竿,在上面系牢一个尼龙网儿,站在地上把它们捉下来。 捉来的蝉,我们会捂在手心玩儿。我们知道蝉的翅翼下面有两片光光的东西,只要用指头一刮那两片光光的东西,它就会鸣唱歌儿。我们玩蝉,常常白天玩儿够了的时候,带回家在被窝里“逗”蝉唱歌。蝉也是很聪明的歌手,在我们捉住它的时候,它会很老实地听我们的摆布。只是每每在我们略有大意的时候,就会逃脱。 我们的童年中,几乎没有着意去弄死蝉和吃掉蝉的。那时候,蝉就是我们的一个伙伴,没有它们,我们的童年就会无法形容的寂寞。蝉是我们贫穷农村里的唯一一个不知疲倦、不要门票的歌者。大人们在看到孩子们随便丢食物的时候,就会拿蝉来教训,说什么,你们这样乱倒饭菜,是想变蝉吗!想吃风屙沫吗!大人们经常说,世界上只有蝉吃是风,而拉的是沫,是世上最不苛求给予的物种。 待我长大后,知道蝉不仅是要吃东西的,而且还是要有四年和几次蜕变才能成蝉的时候,就更加怜悯起蝉来。 蝉的一生,几乎都在为那一秒钟的爱情而奋斗。科学家们说,蝉从成卵再到成虫,需要足足四年,其中三年是在地下默默地蓄积力量,等到一旦出土那一天,就赶紧爬树上鸣叫着求偶,准求爱情那最后的一秒钟。等到那一秒钟爱情结束后,雄蝉就会死掉,完结自己四年来淤积的力量和生命。 有人说蝉的鸣叫是为张扬,这都是对蝉的一种误解。蝉的鸣唱,只为爱情,只为传宗接代。蝉对爱情的执着是人类无法比拟的。 而现在社会文明的脚步却毫不客气地践踏了蝉。人发现蝉刚出土时,是最好的营养美食,因而在蝉要出土的夜间,就用手电筒去找蝉,把它们一个个地捉住,尔后再把它们变成一顿美餐或是一把呱呱响的票子。因而,人就慢慢地消灭了蝉这位不要门票的歌者。 我这些年,每年总都要回老家一趟,可是老家的变化再大,在我心中总是缺少了一种自然美。没有了当年的鸟,没有了我们的“歌友”——蝉。不知为何,现在的人都那样的残忍,蝉一旦出世,就千方百计地将它们捉住,杀害,变成美餐。 蝉是大自然中的一员,它对人几乎没有苛求,没有危害。它一生只为爱情,只有歌唱,可是为何人非要把它们吃掉呢……难到吃掉的不是人自己舒适的时光吗? 半声知了蝉鸣树,一叶绿黄知秋声。我多么希望蝉鸣重新回到我童年划分四季的界碑中,在蝉的鸣唱中,揣摩时令,想像那懵懂未知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