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峰书堂】 父亲的突然过世,对尚未成年的郑樵是个重大的精神打击,犹如泰山压顶。然而,郑樵年纪虽小,意志可很坚强。他未尝忘记少时定下的读书之志,很快地从沉重的伤悲中清醒过来,盘算安排自己的读书治学计划。 郑氏入莆三兄弟,曾经在莆田南湖山先祖墓地附近修建湖山书堂讲习儒学。郑樵仿照先祖的做法,也在越王峰父亲墓地之南,搭建了一间茅屋,一边守护父墓,一边闭门读书。书堂的西侧有座南峰寺,因此叫“南峰书堂”。 郑樵从进山的第一天起,就怀苦心、立远志,要读古今之书,贯通百家之学,探讨“六艺”之文,使自己一生没有遗憾。 郑樵童年时,就听说过许多古人穷不失志、勤奋苦学的 感人故事。东晋时南平新洲(今湖南津市)人车胤,家贫没有油灯,夏季就捕捉一把萤火虫,装在布囊里晚上照明,夜以继日读书不息。太原中都(今河南洛阳)人孙康,家贫,冬天夜里就利用屋外雪地的反光来读书。郑樵常以车胤、孙康的苦学精神砥砺自己。 墓地的茅屋比较简陋,抵不住冷风侵透、山雨打淋。虫咬蚊叮也习以为常。睡的是竹板床,喝的是涧壑水,还要自己动手砍柴做饭。日子过得这样艰苦,郑樵没有丝毫动摇。他懂得,要实现自己的远大志向,如同登山,只有一步一个脚印才能到达顶峰。 郑樵守孝护墓期间,除了回家背米、借书外,就在南峰书堂专心读书。日复一日,读了不少书。主要读经史与诗赋方面的书。从《诗经》、《书经》、《春秋传》、《论语》、屈原《离骚》,司马迁《史记》、班固《汉书》、陈寿《三国志》等等。然后又逐渐由泛读转向专题读书研习,由此激发了强烈的治学、着述愿望。于是从以前的单纯读书,开始向治学的方向发展。郑樵的治学着述生涯,就是从南峰书堂正式起步的。 【师从郑厚】 郑樵在越王山南峰书堂读书护墓时,童年的师友从兄郑厚正在县学修业。他精通经史,作文引经据典,下笔成章,议论切实,不说空话。当时的儒学实行“三舍法”,对学生只要求精通一门经书就可以升级。唯独郑厚一人“五经”兼优,因此闻名儒学,以至学校许多老先生都自认不如他。于是被推荐进入京都太学深造。无奈太学离家太远,郑厚思念亲人心切,作《怀亲》诗,其中两句为“白云极目四千里,黄叶扣窗九十秋。”毅然放弃学业,返回故里。 郑樵守孝结束后,依然在南峰书堂读书。适逢从兄郑厚从太学回家,就邀他来书堂一起读书,讨论学问,并拜郑厚为师。兄弟二人志同道合,相互切磋琢磨,在郑厚的指点下,郑樵学业大有长进。 郑樵读书不单读经史,有时也读古诗,特别喜爱爱国诗人屈原的诗。一次同郑厚讨论唐代文坛名家时说:“自从苏味道、李峤以来,他们多数以诗闻名,可是文章并不完美。不是文句到位文意却不深刻,就是感情到位但文句又不精美。要求使诗意与文句都到位的境界并不容易。”读书余暇,也写诗抒发心怀,尤其喜欢历史题材的诗。 王昭君,湘妃等古代着名美人,历来是骚人墨客唱咏的热门题材。王昭君是中国古代四大美人之一,汉元帝时的宫女。天生丽质,才貌绝世。汉元帝因后宫美妃如云,无从选择,令画师毛延寿等一一画像,以便按图选妃奉侍。 宫妃为求得君王的宠幸,纷纷以重金收买画师美化自己容貌,以求胜出。唯独王昭君不肯贿赂,而被毛延寿恶意丑化,不但被画得十分平庸,更在脸上点一黑痣,以致无缘面君。 适逢北方匈奴族首领呼韩邪单于来汉朝称臣,并请求和亲以结永好,汉元帝应允赐予五名美妃。王昭君慨然应诏。当呼韩邪携昭君辞谢归国之时,元帝见昭君丰容绝伦,大惊不已,悔不知后宫竟有如此美貌之妃。心欲留之,却难于失信。便重赏昭君锦帛、黄金、美玉等贵重物品,并亲自送她出寨。自此汉、匈两族团结和睦,边境平安无事。事后,汉元帝追究画师毛延寿欺君之罪,将其处死。 古代众多着名诗人如李白、杜甫、白居易、李商隐等,都争相赋诗唱咏昭君和亲的历史事件。李白《王昭君》诗:“昭君拂玉鞍,上马啼红颜。今日汉宫人,明朝胡地妾。”把它写成一场凄凉悲切的悲剧。郑樵却有自己的理解与看法。于是写了《昭君怨》、《昭君解》的乐府诗。 昭君怨长谢椒房草,终为薄命身。 那教兰蕙质,翻兴雪霜亲。 脸腻匀脂浅,妆残促恨颦。 故知关北夜,无分汉南春。 红泪残胡月,轻衣半洛尘。 琵琶凄切语,愁煞路旁人。 昭君解巫山能雨亦能云,宫丽三千杳不闻。 延寿若为公道笔,后人谁识一昭君? 《昭君怨》诗描述王昭君的超人美貌,与兰蕙般幽静、高雅的品格,以传统的笔调赞叹王昭君为国献身,别离故土的凄切心情。《昭君解》则以历史的眼光,对昭君出寨的事件作了独特的解读。认为当年的画师毛延寿,如果能以公道之心,如实画出昭君的美貌,后世的人就不知道昭君美人了。反映出郑樵对于历史的辩证思维。 郑厚作为兄长和老师,对郑樵的解诗虽不敢明言肯定,但心里是赞许的。并特地写下了评语,勉励他日后写诗,一定能够达到前人所未能达到的境界,古代作者必将自叹不如了。 郑樵与郑厚一起读书,探讨学问,关系十分融洽。郑厚既是师兄,又是朋友,兄弟两人,教学相长,学问大有长进。特别是找到了读书治学的门道。 他俩在攻读儒家的《诗》、《书》、《春秋》典籍时,发现汉、唐经学家的讲解,都是从经书中死抠文字,猜测它的义理。碰到文句有脱落、讹误,就曲意附和以求通融说法,而不能真正把握孔子编书的用心。 郑厚认为,读书好比搬运瓮子 (古人以运瓮自励)。运瓮必须在瓮的外面才行。读经书不能只从书上的文字去解释理解圣人的本意用心,而必须从经书之外去解读。他批评古今学者死读经书、迷信经书的习气,并鲜明地表示,自己爱好读古书,但不为古书所蒙蔽;多识别前人的言论,但不要被它所迷惑。 郑厚这种独立思考和批判精神,对郑樵的治学着述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悠游山中】 到了春暖花开季节,春风和煦,草木欣欣向荣。两兄弟心血来潮,背上铺盖,带着酒壶饭囊,兴致勃勃到山中悠游。 一路上奇泉飞溅,怪石嶙峋,茂林修竹,焕发生机,令人心旷神怡。二人每遇巨石、草地,想坐就坐,想躺就躺,随心任兴,观景咏诗,长年累月捧书苦读的倦容一洗而尽。 有时采松籽、橡实就酒喝,还抓鱼打猎作美餐,吸引山鸟飞来抢食,挥赶也不肯离去。晚上就在草棚、岩洞里睡觉。 两人接连几个月在深山幽谷中游玩,悠闲自得,如同置身于世外乐土之中。他俩忘记了冷暖饥饿。头发不梳,衣裳也不洗,满脸垢腻。路上遇到樵夫、牧人,只打招呼但不就坐,以至被当作神仙怪物,睥睨而去。回到村里,兄弟、亲戚、同乡朋友,都认为是“痴狂”、“愚妄”,不同他俩互认辈分。 两兄弟得意忘形、放浪形骸的行为,并不为世俗所理解。然而,他俩心中却充满着古书中所讲述的道德节义和坚贞品格。按自己的志向,专心于读书治学,而不曾广泛交游、追求闻名显达。他俩身居山林,胸怀天下,关心国事。牢记儒家先圣倡导的“修身、治家、治国、平天下”的远大志向,时刻准备着为国效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