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随时停电。除了蜡烛可照明,我脑子里浮现的却是旧时陪伴我度过一个个黑夜的煤油灯。 煤油灯,记忆里一个值得回味的却是非常简陋的灯盏。 在我们偏僻的乡村,那时候还没通电,煤油灯就成了晚上照明所必需的,有的是用小玻璃瓶自制的,装个灯芯的架子,用铁线在瓶颈上扎一扎,可以提着。如果在把手上装块铁罩子,不仅防风还能挡雨呢,十分实用。晚上,提着它走东家串西家。有的是从小卖部里买回来的,上面还有着直筒式的玻璃罩。我家当时就有两盏这样的煤油灯和两盏自制的煤油灯,一盏供我晚上读书之用,一盏是母亲做家务时所用,一盏自制的挂在过道上供照明之用,留一盏供串门时用。 每当夜幕垂挂,母亲便从厨房的壁柜上拿出一盏自制的煤油灯,用棉花球或一块碎布轻轻地擦拭,直至把玻璃瓶身上的油烟擦拭干净。擦拭完后,接着用火柴将一根棉纱做的灯芯点亮,然后挂在过道的墙壁上,虽然显得暗淡些,也让整个屋子充满了温馨。 我家老屋宽敞,像个四合院,还有个小天井。小天井里放了张石桌,围了好几只石凳,是夏天纳凉之处。父母是好客之人,每天晚上都有邻居来我家串门。夏天,母亲就在天井的石桌子上放上一盏自制的煤油灯,然后把烧好的茶水摆在石桌上,邻居们一边喝茶,一边聊天,拉家常。我特别好玩,吃罢晚饭,就跑出去找村里的小伙伴玩去了,很晚才回来。回到家里,客人们都走了,只有母亲只身坐在煤油灯下等我。那会儿,煤油灯在我的心里就是一种寄托,一种希望,一道光明的曙光。只要煤油灯还亮着,我就知道母亲还在等我回来。 乡村的夏夜,蚊子特别多。记得读小学时,每天晚上做完作业母亲才让我出去玩。母亲虽然目不识丁,却是一个守时如金的人。每天吃过晚饭,她总会从厨房的壁柜上拿出煤油灯,将玻璃灯罩取下,用嘴对着玻璃罩呵气,再用棉花团或碎布轻轻地擦拭,直至把灯罩的油烟擦拭干净,接着用火柴将灯芯点亮,然后把控制灯芯油灯旁的旋扭转动几下,等火苗平稳之后,再扣上灯罩,轻轻地搁在我房间的桌子上。 我在灯下写作业,母亲就坐在我的身旁,摇着扇子为我驱赶蚊子。母亲喜欢看我写作业的样子,她一边为我驱蚊扇风,一边甜甜地笑着,神情是那样的专注,又是那样的亲切。在这盏小小的煤油灯下,我不仅读懂了知识,还读懂了母爱。多少个夏日之夜,母亲就是这样陪我度过伴灯苦读的夜晚。天井上空,常有一阵风儿吹来,把跳动的灯苗吹灭了,急坏了我,可母亲却不慌不忙地擦着火柴,为我重新点燃了煤油灯。不,是母亲常常为我点燃了生命的希望,照亮了我的前途。 煤油灯,一种历史的见证。当年国家物质紧缺,煤油还得凭证供应。煤油是不是国产的不知道,大伙儿管叫它“番仔油”。 因为我叔公当时是生产队长,我家的天井就成了生产队的记分室,每天晚上都要记工分。当时我还小,每次社员们来我家,我就趴到房间里的窗格子上,看着跳动的烛光映照着社员们一张张和善的脸。那时虽很贫穷,每个工日才一毛钱,但社员们的激情十分高涨。记完工分后,社员们在聊天,谈心,整个天井充满了欢乐的笑声。 毕业当年,在学校参加晚自修,教室里点燃的是“马灯”,比农家的普通油灯高个档次,火焰扁平透亮。放在讲台上,语文老师打趣地说,同学们看了《红灯记》吗?这矿灯如李玉和手里的红灯一样,举着马灯,唱着“子子孙孙打下去,打不尽豺狼决不下战场”,逗得大家笑哈哈的。自此之后,我不由得对煤油灯多了份敬仰。 真正告别煤油灯时代是在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村子里通了电,家家户户都安上了电灯,煤油灯便成了一种“古董”被大家收藏起来。如果遇到停电,煤油灯照样会派上用场。那是乡下人多少年与之相伴的一种古老的照明器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