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长假还没开始,母亲就来了几个电话,催问我几时回家,家里准备油炸葱饼。葱饼,是莆仙一种风味小吃。它也是我儿时最喜欢吃的食品之一。至今在老家还保留着我的一个纪录——一口气连吃二十五张葱饼,这也成为老家村民们茶余饭后的一个谈资。离开老家已二十多年了,除了逢年过节回家祭祖,平时偶尔回去的次数也确实是屈指可数,况且每次总是来去匆匆。尽管父亲已离我们而去十多年了,但母亲依然喜欢一个人默默地生活在乡下,不愿来城镇居住。有时碍于儿孙们的请求,也仅小住些天,便找寻各种借口返回老家。就像我儿时为免读书找寻种种理由一样可爱。我知道母亲一生操劳惯了,憋在套房里难受。与其说是我们想让她享受倒不如说是在折磨她,于是只好由她回去。傍晚,儿时的伙伴突然打来电话,初闻声音,嗔目结舌。原来母亲近两天给他提了几次我回家的日期。他说,母亲这两天乐得像个小孩,房前屋后来回走,而且早已把葱饼的配料准备齐全了。 到家了,老屋前的电线上栖息着几只现在难得一见的麻雀,孤寂而又安详,瞪着我这陌生的访客,它们“扑棱”的一声,惊失在别家院落,唯余一羽,随风而飘。突然,侄女急匆匆地从门里冲出来,差点和我撞了个正着,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奶奶,叔叔婶婶回来了——”她就火急火燎地朝厨房方向大喊,紧接着上气不接下气喘着说,“奶奶一听脚步声就肯定地说是你们回来了。”望着厅堂熟悉的摆设,闻着这久违的油香,我径直地朝着厨房走去。 只见母亲正孤零零地坐在灶台前,一把瓢儿,一桶葱饼配料,一锅正噼里啪啦的油,一筐满满的葱饼赫然眼前,灶台里的火光把母亲脸上的皱纹映衬得愈加分明,宛如一幅典型的人物素描。“为什么不开灯呢?”我边说边拉开关。还没等我说完,母亲就接着说:“电灯坏了,半个月前莫名其妙就不亮了。”“啥?半个月啦?那怎么也不叫人修一修呢?”我惊讶地问。“不碍事,反正你要回来了,就凑合一下,不好意思麻烦别人。”说着就站起身夹了一碗葱饼递给我,“慢点吃,别烫着。”扑鼻的香味——农家自榨的花生油夹杂着淡淡的油葱、芹菜,沁人心脾,确实和我的记忆里是一模一样。 换了盏灯泡,夹起葱饼,坐在灶台旁一边和母亲聊起天来,一边往灶台里添些柴火。时光仿佛倒流,二十多年前的纪录就是在此诞生的。曾经回忆起那个年代,我有时对自己是否历经了都产生过怀疑的念头。通过交谈得知,母亲今早四点就起床磨米浆、拌料、油炸,一直忙到现在。我劝她别这么累着,现在街上葱饼多的是。她不屑地说,街上的葱饼哪家用花生油炸的?而且配料有这么地道的?不知什么时候我停住了筷子,母亲忽然察觉到,一脸不安地问:“怎么啦?是否太咸了?”望着她紧张的表情,我极力掩饰地说:“挺好吃的,主要是早饭吃得比较迟,肚子还没消化呢”。“哦,那慢慢吃,别撑着。”母亲一边看着碗,一边释然地说,“才吃五张呢!”说实话,我其实是难以再下咽了,人到中年对油腻尤其敏感。但为了消除母亲的顾虑,我不紧不慢地又夹起一张…… 望着灶台旁这一满筐的葱饼,我心里真是万千感慨:它们不正是母亲额头上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汗珠吗?它们不就是母亲脸上一道道勾勒分明的皱纹吗?它们不就是母亲电话里的阵阵催儿回家的心声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