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汐每次跟好友王海欣逛街累了时，总喜欢到一家名为“转角”的饮品小吃店去坐会儿。去那个地方的多是年轻人，服务生也都是学生模样。这家店门面虽不大，但她们每次去的时候生意总是出奇的好。之所以选择在此歇脚，不仅因为它就坐落于繁华的市中心，更重要的是这里的消费水平比起西餐厅一类要低很多，而她俩的荷包还不够鼓囊。 进店的时候，环顾四周，一楼的座位都已经有主了。服务生彼此应和着，走来走去，看来生意不错。今天是周末，也难怪如此热闹。 点完东西后，服务生领着她们上四楼。 上楼时，程汐才知道原来上面别有洞天。平时她们都是在一楼就饮的，很少有机会上来。狭窄的楼道很阴暗，空气不流通。在这个炎热的夏日里，甚至还感觉黏腻的汗臭味萦绕着。拐来绕去，一路折腾着，她们终于到了四楼。 站在门口，只闻得整个狭小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烟味，刺鼻的难闻。程汐不自觉地掩鼻咳了下。举目四望，这里的摆设极其简单，并没有过多的装饰。譬如在墙上挂上一些装饰画什么的。地上也只是涂了一层油彩，很省事。经年累月，有些地方已经脱漆，露出了难看的灰黑色。空间不大的房间里只摆放着四张木制小圆桌和靠背椅。一张桌旁已有人，那正是烟味的来源。 两个年轻的男子翘着二郎腿，吞云吐雾着，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桌上是一些残羹冷炙，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干瘪的易拉罐。场面狼藉。他们自顾自聊着。 程汐第一次感觉这是个三教九流呆的地方。她心里虽很嫌恶，但也无奈。来都来了。两人拣了个离他们较远的位置坐下。其实再怎么远也逃不开那满屋的烟雾，横竖都得吸上几口二手烟。平日里就对烟味过敏的她，煎熬得很。 不一会儿，服务员端着饮料小吃上来了。一一摆放好后，就悄然离开了。两人刚打开话题，悠哉喝着奶茶，就只见门口又进来了好几个人，吵吵嚷嚷的。程汐她们的视线一下就被吸引了过去。 这几个人打扮极其怪异，按照时髦的说法，叫做非主流。尤其是那一头头颜色鲜艳异常的头发。不仅颜色鲜艳，还很长很艺术。这几个家伙走在路上，回头率肯定很高很高。程汐心想。 这么想着，她不由得多看了他们几眼。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脸上挂着什么表情。只是实在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情。这一群人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左右的样子。其中一个男孩子染着一头醒目的大红头发，很飘逸，看起来非常诡异。人很白，很瘦，紧身的衣物里包裹着一副排骨式的身躯。嘴角叼着一根烟，吊儿郎当。另外几个的打扮可谓有异曲同工之妙——大有发不惊人死不休之势。这群男孩子中还夹站着一个女孩子，斜斜的刘海盖住了半边脸，看不清面部的表情。让人惊异的是，她手上也夹着一根烟，吸了一半的。程汐暗暗揣度着：能跟这样一群人走在一起，又这副样子，估计也不是什么好女孩吧。小太妹一个。不由得，脸上显出几分鄙夷的神色。可她并不自知。 从进来到现在，最经常从那几号人口中吐出的字眼就是：他妈的。程汐只觉得这几个字眼异常刺耳。她活了二十多年，听过这个词组的频率也不如这一会儿来得高。虽然他们说他们的，跟她无关，但她还是觉得胃里一直翻腾着。 正瞧得忘乎所以的时候，那个染着大红头发的不良少年突然斜睨了下程汐，眼神犀利地朝她疾步而来，语调放肆无礼：“看，看什么看，你他妈的到底看够了没有？”说着狠狠地拍打下她们的桌子。典型的黑社会作风，够冷硬。 程汐不禁一怔，打了一个大大的冷颤，感觉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眼睛闪烁着不敢看他，只低低地说了声：“我哪有。”那声音真的很低，要低到尘埃里。程汐从未感觉到自己如此刻这般软弱无力，这般心虚。 那男子，应该称男孩，并不高，大概只是一米七多一点的样子，可是此刻站在她面前，她却觉得很高大。她被笼罩在一种骇人的恐惧中，竟然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脏“咚咚咚”的跳动声，直想马上消失掉。 可他并不想就此罢休，依旧不依不饶：“刚才我们说话的当口，你就一直偷偷打量我们哥儿几个，你是什么意思？嗯？”然后突然提高音量：“你倒是说啊！” 程汐不知道该如此回答，两只手紧张地绞着衣服，嘴巴里硬是挤不出一个字眼来。上下嘴唇颤抖着。平日里就温柔内向的她此刻如惊惶的小兔子，手足无措。 这时，只听其中的一个绿发男子跟着起哄道：“哈哈，估计是看上你啦！”语气极其轻佻，笑得肆无忌惮，然后瞟向红发男子：“你今天可真是艳福不浅哪！” “兄弟，你没说，我还没注意到呢？这里有两个靓妞呢！”另外一个眼神猥琐地紧抓着她们，好像要把她俩吃了似的。 “喂，你们到底想干嘛？”王海欣感到形势不对，立即站了起来。她一向比较胆大，看到这种情况也吓了一跳，不过当即镇定地护住自己的好友。 “啧啧，这位小妹妹想当英雄啊！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哈哈！”那个猥琐男邪恶的声音令人作呕，当即让王海欣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你！……是又怎样，真没见过你们这样不要脸的！”王海欣气得头皮冒烟，今儿算是秀才遇到兵了。 “少跟她们废话，不教训一下是不行的。想想刚才她那眼神，我就不爽。很不爽！”红发少年发狠话了。 最后那三个字是从嘴巴里狠狠地挤出来的。估计他是他们几个中的头儿。 “就是。”一直不说话的小太妹懒洋洋地说道。她坐在角落里，一手支着脑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女人跟女人的仇恨似乎注定很深很深。 于是，那几个少年也不管“好男不跟女斗”的黄金法则，围上前去，抡起拳头就往她们俩身上一阵暴打。早前吸烟的那两个男子一闻到味儿不对，早已逃之夭夭。偌大的房间只有恃强凌弱的惨象惊天动地地发生着。 始终没人来救她们。没人。 程汐抱着头，蹲在地上，全身骨头痛得快要散架。最后，不知是谁狠狠地踹了她一脚。“以后长点记性了，小心管好自己的眼睛！”又是那个红发男。 “程汐，你怎么啦？” 突然，程汐从被打的臆想中挣脱出来。看到王海欣正一脸疑惑地盯着她。“刚才看你傻傻的，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呢？” 而此刻，先前进来的那几个奇人异士正聊得热火朝天，丝毫不把她们放在眼里。对桌的两个烟民依旧在表演着一场盛大的烟舞。 这间屋里，独独她们俩，显得那么不协调。 “我们赶紧喝完饮料走人吧。”程汐艰难地咽了咽喉咙，把杯里剩下的大半木瓜奶茶“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完了。这是王海欣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好友这么不优雅不淑女。而她一向是以淑女自诩的。这情况真的很诡异。 下楼的时候，程汐感觉到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狼狈。三步并作两步，恨不得长了一对翅膀飞走。潜意识里，她总感觉后面有人追赶着，不由得脚步就变得很仓促。 “程汐，你慢点啦，干嘛跑那么快！有鬼啦？”王海欣在后面嚷嚷道。 出了“转角”，程汐大大地吸了一口气。顿时觉得外头的空气真好，一下解放了先前的窒息感。 抬头看天，天空很蓝。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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