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秋又到了。”妻子在客厅里看着日历咕哝着。 窗外，阳光融融。韭菜兰一地银白，梦一样诱惑着你的眼；桂花一片繁华，蜜一样直往心底透。多美妙的季节，可是，我的心情却像盖着毛玻璃，透不过气来——有房不能住，却要窝在20平米的斗室，是个什么滋味？新房装修还没一年就要重装，本来想去找他们，可是，他们早没有了影子，只好重新找人。 我们东打听，西探访，总算找到了李师傅。李师傅是个泥瓦匠，活儿漂亮，做事细致又利索，在小城有口皆碑。我到过几家，他的地砖铺得确实到位，一条直线，严丝合缝。 他来的那天还带着老婆打下手。他工作起来，也确实拼命。早上，我起来上早读的时候，他就到了；晚上，我下晚自习了，他还在挑灯夜战。一天，我看他这么辛苦，就叫他歇歇，不要累坏了身子。他却苦笑笑，家里两个光头，一个大学，一个高中歇不下来啊。望着身形消瘦的他，不到四十，头发花白，双手皲裂，我沉默了。 李师傅活做的就是快，还有三四天就可以完工。我让他中秋歇一天回家过个节。“农村过节不讲究，老大回来了，他知道去打理。过节就是吃顿饭，晚上赶回去就行了。”他憨憨地说，“活儿催得急，忙完了你家，还要赶一家。他们元旦娶媳妇，不能耽误。” “中午请李师傅吃顿饭吧。他那么辛苦地赶，也表示一下心意。”我吩咐着妻子，赶到房子里请李师傅。进屋，看到一个小伙儿帮着和水泥，浸瓷砖，活儿干得像模像样。小伙子和我打着招呼，李师傅说是老大，在安庆读大二。放假让他跟着打打工，让他妈妈歇歇，也让他们知道生活苦，钱难挣。 李师傅一个劲地拒绝，看看推辞不过才答应了下来。我正准备出门，他却叫住我，塞给我一个蛇皮袋，“自家种的花生和红薯，尝尝鲜吧。”望着李师傅诚挚的脸，我笑着收下了。 十二点，他们准时到了。看到他们，我有些意外。李师傅蓝色的罩衫，黑色的裤子，虽然有些发白，但非常干净。头发应该刚刚洗过，还有水的光泽。他的儿子也是一身整洁的运动装。他们不是穿着蓝色工装吗？显然是才换上的。 落座之后，妻子打开一瓶葡萄酒。李师傅连连制止，说，“你们太客气。这葡萄酒那么贵就不喝了，浪费了。”“不浪费，学校发的，再不喝真要坏了。”李师傅喝了两杯，就不再喝了，说是下午还要赶工。他的儿子倒不在意，他却说孩子正长身体要少喝酒。 席间，李师傅不断地让儿子倒茶。饭后，妻子端出月饼，我们吃着月饼，相互祝福着，说着家常。他的话不多，说的最多的就是两个儿子。一说到儿子，他似乎就有了说不完的话头，那里有儿子争气的自豪，有儿子懂事的安慰，他的眼里、心里似乎都是儿子。这时，你还哪里看到他的谦卑，他的沉默。 休息不到半个小时，他又赶着回去干活。 走在回家的路上，妻子好像若有所思地说：“李师傅这样教育孩子真是一个好方法，我家的丫头要是也像他儿子这样锻炼锻炼，恐怕就不会那么娇气任性了。” “是吗，李师傅教给我们就只有这些？” 妻子若有所悟地望着我。我们互相望着，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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