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在30年前你问我,最喜欢做的事是什么?我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听故事和看电影。这两件事在当时是有多么大的诱惑力啊! 那时候乡下的晚上,枯燥得令人窒息,大人们可以几个人围在一起喝茶,海阔天宽,谈古论今。而我们这些小孩子,玩打战,玩冲关,捉迷藏,累了,倦了,只能坐在晒谷场边上的石条上,呆呆地望着深不可测的星空,作漫无边际的暇想。 这样的时间是最难熬的。这时正东就会说我们去听九皮叔公讲故事吧。九皮叔公当时七十多岁了,他没上过学,可是年少时去过台湾,到过南洋,见多识广。故事蛮多的,单是他一生的经历,就够写一本书,只是我那时的年纪太小,他讲的故事,大多只剩下模模糊糊的印记。他一有空,就坐在大院里的木凳上,不单是我们小孩,连大人们也会过来凑热闹,那场面是相当的火爆。他抽的是水烟,“咯咯咯”三袋烟下来,话匣子就打开了,上下五千年娓娓道来,听得我们如痴如醉,讲到生动时他兴高采烈,声音高亢,听众激情满怀;讲到滑稽时,配上他的动作,让我们笑破肚皮;讲到悲伤时,他会摇头叹息,然后声音变小,稍作停顿,接着众人便跟着落泪。那阵势,绝不亚于中央电视台的百家讲坛栏目啊! 听他讲的故事多了,认识的人物也多了,孙悟空,李逵,武松,张飞,妲己,程咬金,包公等人物形象,在我上学之前早已耳熟能详。 可惜的是,在我上二年级那年,九皮叔公不幸去世了。 没有九皮叔公故事陪伴的日子更加寂寞了。于是我们只能有另一个的期盼了,那就是希望大队能常放电影,可是大队部的场子里,总是冷冷清清的,一个月一次的电影解不了我们的烦闷,于是我们总是想方设法,探听邻村什么时候放电影,要是有放的话,哪怕是走上十几里的山路,我们也去。有一次,二十多里外的一个村子里,部队在那里拉练,一连放5个晚上的电影,我们几个小伙伴是一场都没有落下。因此,我们几个人自称“电影游击队”。 没有电影的日子里,我们仍旧聚在后山的那个生产队的晒谷场上数星星。记得那是一个夏日的月朗星稀的夜,我们都沉闷不语。突然,一阵微风袭来,正东说:“你们听,风中好象有广播的声音,附近是不是在放映电影?”一听电影大家都精神起来了,屏住呼吸,细细倾听,风又吹来,声音更大了,经过大家的一致确认:那就是放电影的声音。可是是哪个村放电影呢,我们怎么会不知道呢,难道这次我们得到的讯息有误。最后我们得出一个结论,应该是哪个村临时决定放映的。 那时谁都没有手表,感觉是夜应该很深,可是由于无聊和电影的诱惑,大家的信念是晚上的电影一定要看,正东回去拿了一把手电筒。几分钟后我们在村口的桥头上集中,一碰头,问题来了,去哪里?是那个村放的呢?后来还是建宝镇定,他说:“我们顺着声音找,不就成了?”大家一致赞成。声音传来的方向跟风向一致,大约是十里远南面的上浒村吧!目标明确了,我们得抓紧赶路了,去上浒村得翻过好几座山,还好,我们是山里娃,不怕。为了能早点看上电影,大部分的路程,我们还是小跑的呢,待我们气喘嘘嘘地赶到上浒那个常放电影的操场上,那里却是静悄悄的,问了几位在操场上乘凉的村民,他们都说:“晚上没有啊!”建宝说:“我们明明听见声音是从这边传出的,怎么会错呢?”一位村民提醒我们会不会是更南边的秀郊村!是啊,有可能。我们几个一商量决定向六里远的秀郊村出发,到了秀郊村,这里更寂静了!我们不会是幻听吧!正在我们万分沮散时,一阵更大的喇叭声清晰地从空中传来,我们恍然大悟,声响还是从更南的埔头村的那个方向传来的,还有四里路,赶!好不容易又到了埔头村中的那个宫庙的的广场,那里更是空无一人,难道电影放完了?见一户人家窗里还亮着灯,门还虚开着。正林走前一问,一位大爷从门里伸出头来,告诉我们电影是从更南边的建国村放映的,他家的几个孩子去看还没回家呢!事不迟疑了,建国村放电影可是铁打的事实了,还有三里路,不远,全速前进。 就这样我们一路的辗转,汗流浃背地赶到建国村口,电影里的对白是那么的清脆,我们几个人心情是多么的激动啊,待我们迫不及待地赶到了放电影的那个晒谷场,刚刚站定,公社电影放映员国裕那熟悉的报幕的声音响起了“各位观众,晚上电影到此结束,谢谢观看,下次再见!” 这时,我们几个小伙伴,可是如雷贯耳,呆若木鸡。 回家的路上,我们几个垂头丧气,谁也不说一句话,我们还得赶回走三十多里的路呢。 我们赶回村里,已是身疲力尽,这时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了。 第二天我们都沉睡到近中午才起床。 邻居庆新问我们:“昨晚放什么电影。” “英雄白走路”我随口而出。 “《英雄白走路》”庆新一脸疑惑,“我啥没听说这片名?” “新片,你当然没听过。”未待我说完,几个小伙伴早已笑弯了腰。 现在我们几个小伙伴都已步入中年了,我们都是事业有成,每家都有十几万元一套的家庭影院,电脑硬盘里拷下几百部国内外高清影视。想看电影是很轻松和简单的事,但是回想小时候那次看电影的经历,那可真是百感交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