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莆田，我们都习惯把锅称为鼎。我记得小时候，在广大乡村，每家每户都至少备有一大一小的两口鼎，小的鼎是平时用来煮饭的，大的鼎一般是过年过节或家中办喜事时用的，通常用来蒸“红团”、“番薯起”或煮豆浆做豆腐的。以前大家都用土灶，烧铁鼎，柴火是麦秆啊稻草啊枯枝啊等等，所以，用不了多久，鼎底总会沾一层厚厚的烟灰。我记得大人每天早上煮饭前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鼎拿到外面去，扣在地上用铁铲猛刮鼎底，把鼎底的烟灰刮掉，这样就容易导热，煮饭和炒菜时就会节省时间。于是，“咿唔咿唔”的刮鼎声此起彼伏，响彻在村子的每一个角落，汇成一曲绝妙的乡村晨曲。刮鼎底的时候，总会对鼎底进行体检，因为那时的鼎大多为生铁所制，所以总是不经用的。如发现破洞或裂缝，就要把鼎拿去修补。如在煮饭时破了洞，只好把鼎尽力倾斜着在灶上炒菜。 于是乎，当时一门热门的行业就应运而生了，他们如候鸟一般，穿梭于各个乡村之间，他们就是补鼎人。我记得那时经常可听见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在村子里吼着：“补-鼎-啦！”他们的担子一头挑着坩埚、火炉、风箱、焦炭、煤块，一头挑着板凳、小锤、纱布、铲子和棉布卷。他们的穿着永远是黑乎乎、油晃晃的，连脸也黑黑的、油油的。 随着补鼎人的吼叫声，村里的人忙忙活活地回家拿破了洞的锅，菜锅、大炒锅、猪食锅都有，男人总会把鼎举在头上向补鼎人汇拢。补鼎人把送来的鼎一个个检查，检查的方法是用一尖嘴小铁锤在破洞的地方敲打一番，把四周的烂铁敲掉。于是小缝小洞就变大了。因为我们不知道补鼎人为什么要把洞和缝敲大，只是认为补鼎人为了多赚钱，故意把它们敲大，所以，这时候我们总会在一边起哄道：“补鼎补砂锅，越补越大孔！” 补鼎人不理会我们的起哄，仍然不慌不忙，先去水田里打来泥巴，糊灶，架炉。一面嘻嘻哈哈地与大家聊天，说东村西村的新闻。起炉了，补鼎人把小块的生铁片放入埋在燃得正旺的煤炭里的坩窝中，然后使劲地扯风箱。慢慢地，生铁片熔化成铁水。补鼎人架好破鼎，用小铁钎把破洞钎好，把破洞周边的煤烟擦净。接着拿出一片圆形的沾了湿泥的厚布，右手用铁钳夹出坩窝，持勺舀出坩埚里的铁水，把铁水小心翼翼地倒在厚布片上。厚布上布了柴灰，通红的铁水滚在布中央，像滚在荷叶上的水珠，很漂亮。接着，拿起湿布卷，移过去，对准小洞，往上一顶，只听“兹”的一声长响，另用一个桶状的布猛按狠擦，吹气，吐口水。补鼎时是万不能讲话的，如果分了心被铁水滚到手上可不是好玩的。最后用锤子敲打，使其平整，再用铲子、纱布把棱角磨平。鼎就这样补成了。这时的鼎主人往往还会往鼎里倒满水，测试一下有没有漏水。 而今生活水平提高了，已经普及了煤气灶、沼气灶，鼎也似乎变得耐用了，而且一口鼎的价钱也不再显得那么贵重，人们也不在乎这点小钱，鼎如果有裂缝，都会选择重新买一口新的。于是补鼎这个行当，就渐渐地淡出了我们的视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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