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说祖先流传下来的礼节——下跪，具有尊重和侮辱双重含义的话，那么前人流传下来的逼人钻胯下之举，则纯粹是十足的侮辱性行为。下跪，有自愿和逼迫之分，而钻胯下则完完全全是逼迫或外加压力的（儿童游戏不计在内）。常见打赌的场合，莆仙人往往坚定地坦言：要是我认输了，我从你胯下钻过去吧！和“骗你是狗”的口语相似，自言“钻胯下”多少有点谦逊认输之意。其实，真正让你钻人家胯下，那是十分勉强和不情愿的。 《史记·淮阴侯列传》记载，韩信年少时家贫且无所作为，人们瞧不起他。韩信一次到市集去，被一个屠夫欺辱，挑衅说：“你要不怕死，就拿剑刺我；如果怕死，就从我胯下爬过去。”韩信真的趴在地上，从屠夫胯下爬了过去。集市的人都在嘲笑他，以为他胆子小。韩信后来被萧何推荐给汉王刘邦，刘邦筑坛郑重地封他为大将。韩信因为辅佐汉王刘邦成就霸业的功劳，被封为齐王。 这个故事流传至今。韩信是个人才，要不怎么会有“萧何月下追韩信”的故事情节呢？尽管屠夫对韩信无理挑衅，但韩信宁可自己一时受辱，也不去干那刺人致死的事。这也许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凸显了个“忍”字。 我在少年时也有着同样的经历： 因年纪少，个子小，体力差，在同村读书人里矮人一截。我从来不敢与人争争高低论输赢。一次，有个比我大3岁、身材也比我高个头的哥们，要和我扳手腕，比力气，我哪里是他的对手？于是，他逼着我要从他的胯下钻过去，我不干。我跑了，他追我，眼看就要追到了，我犹如小猴子似的，奋力从溪岸一跃跳在水里的一个巨礁上，这下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我。他无法跳过来，因为他太笨重了。我挑战似地说：这下，咱们算抵消了吧！你跳不过来，你也得钻进我的胯下了。在什么条件下钻进人家胯下，必须是双方“君子协定”，不能单方面说了算。还有一次，大伙儿竞猜数学单元考的时间，有的说本周要考，有的说不会考，各有各的原因，且约法三章：猜错的，钻胯下。我是班级学习委员，常和学科老师打交道，略知一二，不参与竞猜。可总有人逼着我表态，我说“不一定”。结果还是考了。放学路上，猜准的同学就是要让猜错的同学钻胯下，但是大家拒绝。此时，轮到我说大话了，说这是老师的“突然袭击”，也是单元小测试，谁能猜得准？谁能把试题猜出来才算“本事”呢。这下，我替大家解围了，猜不准的同学免了这次胯下之辱，暗地感谢我。 那年中考，同村的大多伙伴没考上，只有我和元忠同学考上师范学校。当年因为家道贫寒，养父家对我的求学漠不关心。同伴里有个曾和我赌输赢时，对着大伙儿的面讥讽我，至今还铭记在心。这句刺激我人生的话，犹如钉子似的牢固地钉在心坎上，成了我其后不可或缺的一股动力。他非常坚定地断言：“阿侃（我儿时乳名）今后能有出息，我要钻进大家的胯下。”说完，嗤之以鼻。他真的把人家看扁了，表示不止要钻我的胯下，还要钻大家的胯下呢。 走上工作岗位没几年，我回一趟养父家，想特地拜访少年时期的那位同学。我真想感谢他，感谢他对我的激励，感谢他对我的鞭笞。遗憾的是他初中毕业后辍学了，举家迁到闽西北去了。人嘛，就是“不激不成器”。人的胯下，由双腿和地面组成一个近似于等腰三角形，而这个三角形的周长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人嘛，越长越高，胯下空间也随之扩大。命运，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人们随时都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毛泽东在孩儿时代留下的誓言，我记得清清楚楚：“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随着社会文明的进步，逼人钻胯下这种古老的侮辱人格之举渐渐消失了，只是偶尔还能听到打赌时的发誓：“要是我认输了，我从你胯下钻过去吧！”是的，人与人之间应该平等相待，互相尊重人家的人格尊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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