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海滨城市运输公司实行干部跟车制度，我常年累月往返于海滨城市与深圳、珠海之间，有幸认识大巴驾驶员阿际，还懂得港澳人把驾驶员称为车夫。 车夫叫法并非带有贬义，人家异地还将医生称为大夫，把打鱼人称为渔夫……阿际中等个子，笑眉笑眼，待人随和，属那种善于随机应变、脑瓜活络的精干人呢！ 大巴行驶往南粤大地途中，驾乘人员和旅客在饭店用膳。我和阿际同往招待驾驶员雅室，那些吃不完的剩饭剩菜，多数驾驶员不屑一顾，唯独阿际用塑料盒装着，还唠唠叨叨的对我吩咐：“喂，小伙子，剩下的馒头包子、鱼肉，捎到深圳、珠海加热一番，仍可填饱肚子，那地方伙食可贵呢！” 我跟阿际在深圳、珠海，常食沿途饭店捎来的馒头包子、鱼肉，顶多另加一盘炒青菜、一碗热汤。我俩逛南天高楼商场，阿际便将眼光投向小商品市场。那天，他拎了一大袋味精，吃力地往大巴上搬，我忍不住问道：“阿际师傅，买这么多味精，你家用得完么？” 阿际歪着头，含蓄地一笑，说：“嘿，咱吃不完可转卖给海滨城市饭店，每包赚两元，一百包不就赚两张伟人头红币么！” 我听着，暗地惊叹：“这家伙脑瓜可灵哪！” 阿际捎带味精转卖，过了一段时间，他将目光移向三用机，还对我说：“喂，按政策规定每人可从特区买一台三用机，若捎载回海滨城市卖差价，可赚四百元，挺合算呀！” 阿际可是车队的优秀驾驶员，在行车途中从不干那些私收运费之类违章违纪行为，他捎些小商品转卖，仍是生活拮据所逼。他常对我说：“小兄弟，咱老婆在仙游山区种田，两个儿子还在念书，负担可重呀！” 阿际诚实厚道，又善于待人处事。车队领导和同行请他从深圳珠海购买服装之类小商品，他随叫随应，明码实价，从不暗中捞一把。车队分配新车，领导首先考虑阿际，还当众表扬：“人家安全行车，效益高，新车就该让他开呀！” 个别驾驶员听着，挺不服气地顶撞：“阿际会巴结领导，马屁精！” 车队领导当场质问个别驾驶员：“阿际开新车是领导集体决定的，你们敢不敢将行车实效与他对比呀！” 个别驾驶员像夏蝉碰到冷风，顿时哑口无言。海滨城市照顾生产一线大巴驾驶员，将阿际在山村的妻儿农转非，大伙啧啧赞叹：“共产党不亏待实干人呀！” 阿际驾驶大巴，继续往返海滨城市与深圳、珠海之间，吃的仍是沿途饭店的剩菜剩饭，抽的是最低价香烟。那天，我忍不住追问：“阿际师傅，你妻儿户口都迁入城市，还当苦行僧么？” 阿际依然笑眉笑眼，悄声说：“嘿，咱两个儿子正上大学，如今不是提倡智力投资么？” “嗬，这老驾真有远见卓识！”我伸了伸舌头，向阿际投去钦佩的眼神。 阿际两个儿子大学毕业，他也接近退休年龄。那天，他兴冲冲地对我说：“喂，老朋友，我两个儿子都安排工作了，帮他俩介绍对象，早抱孙子！” 我劈头反问：“阿际，你干一辈子车夫，找媳妇的钱呢？” “嘿，咱一辈子当牛做马，找媳妇本钱早筹备啦！”阿际一本正经地回答。 谁料到，阿际的两个儿子不仅没找老婆，还一声不吭的从国有企业辞职，大儿子闯京城，小儿子赴上海，称自谋就业。阿际气得七窍冒烟，还不停地摇头叹息：“呸，这两个小混蛋老婆不找，还扬言要下海，咱海滨城市离大海还远么？” 我连忙解释：“阿际师傅，你莫多虑，年轻人心敞着呢！” “嘿，反正两个儿子都嫁给地球么！”不知怎的，阿际倒显得开朗阳光起来。 十几年后，阿际的两个儿子都成为各拥有亿万资本的小老板。那天，阿际眼睛笑眯成一条缝，对我说：“老朋友，新春佳节，两个儿子都驾着宝马车返家探亲。那大儿子找的媳妇，满口北京腔，讲得像中央电视台女播音员那样动听；二儿子找的媳妇，整天阿拉阿拉叫个不停，咱还以为他想品尝辣椒呀！” 我开玩笑道：“阿际，山瘠栽松柏，家贫子读书。你两个儿子成才，与你从小在家乡山村养成的高风亮节分不开呀！” “我一个车夫，能有这种能耐么？”阿际遥望家乡的山山水水，不禁陷入深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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