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柴哥是家乡山里人。他身材高大，四肢粗壮，举斧劈木柴，浑身有使不完的蛮劲。当年，我和孩子们都称他阿柴哥。 解放初期，小城镇家家户户厨房仍烧木柴。特别是逢年过节蒸红团年糕，烧用木柴就更多啦！这当儿，我和邻居的孩子们巴不得阿柴哥早下山进小城镇劈柴火，我们也都能早品尝到香喷喷甜滋滋的年糕红团。 阿柴哥劈柴真有一套绝活。他将一块块、一筒筒松杂木放置在泥土地板上，如弯月般举起银光闪闪的斧头，又像流星般砸落下，那木筒劈成大小适宜的柴片，不一会儿就堆得像小山般高。特别是那些难弄的树桩木疙瘩，他会找出纹路，将那家伙劈开，变成一片片好烧耐烧的木柴。 阿柴哥逢年过节替小镇人家劈木柴，若在平时，他又被国营饭店雇去帮工劈柴，那时劈一担木柴工钱二角，他每天劈二十担，再垒高迭好后，能拿到四元工钱，乐得他笑嘴咧咧。当年普通职工每月工资仅三十八元五角，简称“三八五”，他一天能赚那么多工钱，全凭一身硬功夫呀！ 莫瞧阿柴哥挥斧像李逵那样莽闯莽干，平时干活歇息时，他会给我们这些孩子们讲大山里砍柴遇见老虎的故事…… 那天傍晚，夕阳染红深山老林。阿柴哥腰插磨得锋利柴刀，颤颤悠悠地挑着两竹夹木柴，头顶暮霞，翻山越岭返回山村。忽然，在几十米远的一块峥嵘突兀巨岩上，伫立着一只斑斓大虎，虎视眈眈地与他对峙。他卸下肩上竹夹，抽出柴刀，凭着身强力壮，打算与猛虎决一死战。 阿柴哥心儿怦怦剧跳。他与老虎对峙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忽然，那猛虎掉转高昂的虎头，嗖地一响，躲钻进莽莽丛林之中。 阿柴哥砍柴返回山村。他母亲闻之，失声惊呼：“儿子，你莫得罪山君大王呀！” 次日，阿柴哥又上山砍柴。他路过老虎伫立的那块峥嵘突兀巨石，摆上几个外裹猪皮的蛋炒饭团，燃上几炷香火，跪地连磕几次响头，嘴里念念有词：“山君大王，小弟上山砍柴，祈求你开恩开恩！” 阿柴哥最后碰见那只斑斓大虎，它正携带两只虎崽，在那块巨岩上扑腾翻滚。他挑着木柴从群虎旁绕过，那几只山君仍像若无其事地嬉戏打闹。待他走出近百米之遥，那畜牲们竟迸发出一阵震动山岳的虎啸，像是替他送行呢！ 阿柴哥一边挑着木柴，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山君大王，明早再来供果烧香磕头，祈求平安！” 阿柴哥与老虎交朋友的故事传开后，每天都有许多孩子们围在他身边，听他讲山里老虎的趣闻。那天，我和孩子们发现阿柴哥青筋暴露的小腿脓疮口，流出浓浓的血液，发出一阵阵异常难闻的恶臭。听大人讲，他犯的是大脚烂的毛病，如今不算啥大病，可当年确实挺难医治的呀！ 我们上幼儿园、小学后，听阿姨、老师们讲，老虎虽然凶猛，可挺爱干净，大热天喜欢泡在山泉里洗澡解暑。忽一天，我和孩子们竟得出一个结论，老虎遇见阿柴哥都要躲开，可能是他腿上流出的脓疮血水，连老虎闻到也逃之夭夭。 我和孩子们都拍着小手，大呼小叫地嚷着： “阿柴哥，大脚烂，老虎遇见都害怕！” “嘿，连老虎都不吃的阿柴哥！” 小城镇家家户户厨房改烧煤砖，我和孩子们再也见不到阿柴哥的健壮身影，而这位山里大粗人讲那老虎的故事，真令人拍案叫绝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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