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俗话说：“一唱雄鸡天下白。”但未必天下的雄鸡都能唱白天下。因为有绝大多数的公鸡豪情满怀，正跃跃欲试学啼鸣时，已被割去睾丸，成了阉鸡，正如古代皇宫里的太监。想起来也未免太残酷了。不过，为了钱，男人阉鸡，女人也跟着阉鸡，竟然连我们宗里的五婶嬷也热衷于阉鸡，而且全村的阉鸡都是被她所“变性”。 五婶嬷性格泼辣，聪明能干。除了会接生，还能给婴儿治惊风，同时又多了个阉鸡兼职。 我大概七八岁的时候，就知道五婶嬷给人家阉鸡。一天，在印记中，有个村妇提着一笼小公鸡找她阉。手脚麻利的五婶嬷把鸡笼一开，让笼门半开，随手伸进笼里，抓到哪只就阉哪只。被抓到的小公鸡，鸡翅交叉反翦，鸡脚被五婶嬷踩着，尽管小公鸡一直惨叫，但无力回天。阉鸡前，别说打麻醉，就连鸡眼都没有遮掩。五婶嬷便在要下刀的地方，把毛拔去，然后用利刀划了一下，切开个口子，再用一把两头带钩的阉鸡工具，把那道口子扯成一个小洞，接着用一根有筷子长、一头系白长线儿像枚缝衣针的铁丝上，伸进小公鸡体内，捻起线拉扯几下，再用一把小勺把已被线割断的小球状的睾丸抠出来……整个过程不到抽一支香烟的功夫。难怪咱们莆田有一句话口头禅叫做“那事好办，比阉一只鸡还要快”。刚刚阉过的小公鸡一直在疼痛中呻吟着，只是给缝合的伤口抹点花生油，也没有给它喂点水，好让它们解渴镇痛。禽畜的命就是这么贱。 阉鸡是有技术的。要是阉得不干净，很可能会变成“阴阳鸡”。村里人对“阴阳鸡”是很忌讳的。家乡有个习惯的说法：“一更报喜，二更报死，三更叫起……”。万一公鸡打鸣的时间段出了差错，或者母鸡，或者阉鸡干起份外的打鸣之事，被视为“不祥之兆”，必犯众怒，当然要受到谴责的。主人非得将它判死不可：鸡头砍下，红纸裹上，再捅一支筷子，把鸡头插在三岔路口，让它远离这个村庄。这样才算“消灾”。五婶嬷阉鸡技术娴熟，动作快捷。村里还未曾有过阉鸡打鸣之说。所以她信誉好，生意旺，只是太残忍了。每次看五婶嬷阉鸡，我从来不敢太靠近。小孩想看，但又怕看。想看，是出于好奇；怕看，是觉得残忍，当时我实在忍不住了，便在大声喊：“五婶嬷，为什么要把好好的小公鸡给阉了？”五婶嬷一边阉鸡一边笑着说：“小公鸡现在不阉掉，长大了会做坏事。”“做什么坏事？”我又接着问。她笑哈哈地反问：“你有没有看过公鸡骑到母鸡身上？”我放低了声调：“有”，惹得围观的人都哄堂大笑了起来…… 白天看了五婶嬷的阉鸡后，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便问母亲，为什么有人要把小公鸡拿去阉？母亲的说法显然与五婶嬷所说的不尽相同，只是说小公鸡不早阉掉，等它变成大公鸡了，天还没亮就打鸣，吵人睡觉。小公鸡阉了还会多长肉，而且鸡肉比公鸡的肉更好吃。不阉的话，鸡冠红，鸡身瘦，一天到晚打鸣，瘦得像猴似的……这样，命好的少数公鸡被留着传宗接代，至于司晨打鸣之事，很少有人在意。阉鸡师傅一刀下去，一只小公鸡便断了情缘，从此永远失去谈情说爱的权利。人们并不在乎，有谁会走进它的内心世界？养殖户在乎的是鸡毛下的肉，阉鸡师傅在乎的是工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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