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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铁匠铺
【发布日期:2013-10-27】 【来源:】 【阅读:次】【作者:蔡柔远】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梧塘“沁后社”有间铁匠铺。面积约20平方米,店铺门口常年悬挂着一串串镰刀、锄头、斧头、砍刀、铁(草)耙……每件新品上都用粉笔标注着让人看不懂的字号:哪一件是来料加工待取的,哪一件是卖出的,只有铁匠师傅自己才明白。店铺里面十分简陋:墙边有一炉、一风箱;中间有一铁砧、一桶水;昏暗的墙角常年存储着四五筐木炭和收来的活。
    铁匠铺的师傅叫阿龙30来岁。人们称他“打铁龙”。每年收割季节过后,谁家都有一、二把残钝的镰刀。于是,阿龙师傅像候鸟一样,走村串户,一个劲地吆喝“打镰刀锄头呦……”吆喝声很有韵味 ,吐字在清楚与非清楚之间,音色在喊与唱之间,情绪在似卖弄与非卖弄之间。阿龙挑着竹箩,收集来一把把标注着户主的残败镰刀。沉甸甸的箩筐里装的是活儿,是人民币。阿龙偷着欢喜。因为镰刀锋利时,是农人收成的希望;镰刀钝残了,却是阿龙师傅谋生的希望。
    阿龙肩宽臂圆,皮肤呈古铜色。打铁时,他光着膀子,在熊熊炉火前像一座铁塔。阿龙一手忙着拉风箱。风箱呼呼生风,炭火在风的煽动下越烧越旺。斤把重的小镰刀哪经得起这般烈火考验,不久就变得红彤彤,红得透明。趁火打铁,阿龙把烧红的镰刀放在铁砧上,抡起铁锤,上上下下捶打起来,镰刀便朝着阿龙的想法而变化。火膛一旁搁着一桶冷水。火星四溅,正看得入神,阿龙突然把锤着的镰刀突然伸进水里,咝的脆响,桶里的冷水哗哗地冒出水泡和雾气。镰刀烧了锤,锤了冷却,再烧,再锤,再冷却,如此反复,刀刃变薄了、刀锋利了。再过过钢水,加工润色一番,原本残旧的镰刀便是一副新模样……火让铁变软,水又让铁变硬,在火与水的轮回中,在铁锤的敲击下,残钝的镰刀像涅    的凤凰,重获新生。火光中,阿龙表情专注、执着、期待。阿龙额头上的汗水,直往下淌,这该是一幅多么难得的动人的劳动场景啊!我上中学的时候,音乐老师教唱的第一支歌就是《咱们工人有力量》。每当唱到“举起了铁锤响叮当,他们的汗水往下淌……”自然就想到了阿龙师傅。
    打铁磨炼耐性,也检验人的灵巧。阿龙发的是暗力,而且力道要适中,力道用过了,容易把镰刀锤坏,弄不好非但赚不了钱,还要赔人家一把新镰刀。阿龙把这里当作表演的舞台,倾其所有智慧和坚毅。阿龙喜欢人们来围观他的表演。小孩爱看,大人也爱看。许多路过铁匠铺的人,也都喜欢驻足在店铺前,起码要看够某个铁件锤打的全过程。在这样的情景里,阿龙师傅像演员,像魔术师,并忘情于他的表演。他把艰辛的劳作当戏演了。人生如戏。生活如戏的人生是惬意的,快乐的。
  打铁是力气活,工作条件艰苦。在我印记里,光着膀子的阿龙,总是站在火炉旁,打镰刀时,阿龙左手握铁钳,右手抡铁锤,手都没有停过。要是打锄头、砍刀、斧头等稍微大件的活,阿龙师傅的妻子必定会过来帮忙。阿龙掌小锤,妻子抡大锤。你一锤,我一锤,此起彼落,节奏紧,锤声密,悦耳动听。可别小看妇道人家,阿清师傅打起铁来还真的有模有样,夫妻俩的铁锤从不相互碰撞,令人称奇。他们好像有用不完的气力。勤劳朴实的阿龙夫妇没有漫天要价,修复一把残败钝镰刀或者钝锄头的工钱仅仅是新品的十分之一、二、。农户感到划算,心里偷着乐,但还要讨价还价。阿龙夫妇没有过多的奢望,只要能养家糊口,能挣点小钱也就心满意足了。他们日子过得非常俭朴。三餐粗糙简便,大多吃的是番薯、番薯干,大米饭极少,鱼肉更是罕见,仅仅填饱肚子而已。毕竟家里还有父亲和4个儿女,以及一个读中专的苦命弟弟还在等着花钱。
    岁月蹉跎,光阴荏苒。半个世纪过去了,去年我回到阔别多年的家乡,路经“沁后社”时,当年的铁匠铺已变一片空寂,不知阿龙夫妇何时带走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旧地重游,给我心里留下淡淡的惆怅。收笔时,接到阿龙弟弟阿铸的电话,顺便问起阿龙及他的家庭情况,阿铸感慨地说,兄嫂都已经过世。两个侄女都嫁到好婆家。大侄子在泉州市一家企业做高管。小侄和侄媳都毕业于“福师大”,现在小夫妻在福建省某中专学校任教,小侄的女儿正在北京大学读博士研究生……我想,阿龙夫妇如果地下有知,当年的汗水浇灌出幸福美满的家庭,必定会含笑于九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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