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山里一车站有了一个矿业产品转运站,里面有二间平屋,周围有围墙,场地较宽,这或许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才有的,因为在这个矿产品转运站的西北部的二三座山头的地下有混合矿(锡、铝、银、铜、钨)所以才有了这个站。站的主人是一位约摸三十而立的年轻人,大家叫他阿屈。 阿屈是哪里人,没人知晓,周围群众也不去过问。山里人只是看他活泼、可爱,讲起话来像开了闸门似的,滔滔不绝。无所不谈。世界的、中国的、省的、县的,他还特别说到这个站的许多优点,比如山青水秀地干净,再比如这里的群众通情达理,愿意在这里干一辈子。因此他情绪乐观,像小孩子一样,除把站里的工作做好以外,就是扛起鸟枪去打“麻雀”,那个时候是过着困难的日子。他经常到我家门前的竹林里,看到麻雀,枪声响,“麻雀”落,像个神枪手。人们问他向谁学的,他说这是他几年来在矿山工作中,凭着自己的爱好,买鸟枪,打鸟(当时打鸟还算是一件除“四害”的好事)。开始他是一个人,后来他和他的妻子(同是地质学校毕业)一起去打麻雀,她也学会了,不过不久她调到较远的地方去工作,他来这个××银矿。他说幸好他们还没生孩子,没有牵挂,日子也过得轻松。他说妻子贤慧,在校是优秀生,长相好看,他是班级里的“三好生”,不想去报考高校,就出来工作。地质工作艰苦,可是他们二人乐意去做。同学们说他们一对是才子配佳人,他们笑得多么开心。可是婚后不久就各分西东,每年一般是相会一次,有人说他们是牛郎织女“鹊桥”会,后悔吗?可他的妻子坚定地说:“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他们要永远相亲相爱,永不变心。 阿屈爱好劳动,一有空就到生产队里与社员一起参加插秧(田布),而且出手快,他说这是他念小学时(布田师父教给他的、读书放假、或节假日),他总是在家参加劳动,受到社员的赞赏。有一次阿屈还去帮忙我家挖地瓜(自己开荒的),他不会讲莆田话,用手比划,像个哑巴,他看到在这坡度很高的梯田是开山栽种,实在是来之不易,他特别细心地挖,生怕漏了和挖坏了一个鲜地瓜。挖完后,我的母亲送给他二三个地瓜尝尝鲜,他坚决不要,说他来帮忙不是为了白吃人家的地瓜,他们有地质人员的规矩。我的母亲也是凭个大概意思,听不懂普通话。 我回家时,母亲给我说起这件事,我怀着尊敬的心情,来到这个矿站。一进去就受到阿屈的欢迎。他请我喝茶、抽烟(我不会吸),拉起家常。我趁空看看室内的布置,很朴素,一张木床,白被单、草垫、草席、蚊帐;壁墙的简易书架上,摆满许许多多的地质书籍,他告诉我这些书是他的工具书,因为工作随时变,说不定以后叫你去搞技术工作,这看管矿站也不是固定不变的。他问我搞文字工作应该很吃力吧,可是他也兴趣,有时也写点日记,他特地拿来给我看看,请我指教。我自觉汗颜,说互相学习是可以的,指教实在不敢当,过奖了。他笑微微回答,好呀,哪就拜你为师。后来他把新写的日记拿给我,主要是写地质人员工作生活情景,很有特色,写得不错,我看后请阿屈自己去修修补补,寄给地质部门的报刊,听说以后果然有一篇文章被采用了,他高兴的不得了。 阿屈的为人是爽直的,快言快语,乐意帮助别人,他在山里矿站时间不长(二年),可这里的群众跟他关系很好,大家听到××银矿(国家开采管理的)要暂停了,站要撤销了,阿屈要调走了,感到突然。这里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娘偷偷送来几颗煮熟的鸡蛋(在当时是宝贝),请阿屈带到车上作点心。为什么呢?原来阿屈平时勤俭,看到老大娘日子过得艰难,偷偷地给她一点钱,一点点粮票,叫她去买些吃的(当时买不到),因此老大娘记在心头,念念不忘,可是阿屈不肯收,叫她带回去自己吃。听说以后这位老大娘逢人就说阿屈好,连她儿子、儿媳、孙儿、孙女也都说阿屈是个大好人。(再听说以后阿屈和妻子调在一起工作,这是领导照顾的,说他们至今没生孩子,应该给予特殊照顾)。 年纪轻轻的阿屈调走之后,没有给周边群众通信,不过人们还在赞美他,说他在站里工作时,对山里群众非常尊敬,作风正派,有些女青年好奇到站里去看矿产品,他总是认认真真地为她们讲解这是银、这是钨、这是锡的矿石等等,经过科学提炼之后,就是成品,很宝贵。有人夸阿屈工作时经常是午饭拖后煮吃,因为没有副手。听说有一次他的爱妻来了, 他们的午饭就到相距百步的饮食店去吃,厨师看到这个美女,忙问阿屈这是谁的,他说是妻子。厨师看呆了,连连称赞好。在此吃点心的顾客看了,啧啧赞道阿屈的美满婚姻。 矿产站没有了,过去人来车往,因为去××银矿的人员、器材、机械和运载产品等等的车辆都是从这里经过(终点或起点)人声沸腾,热热闹闹,它是山村里的一条独特的风景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