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活到老，床垫不知睡过了多少，草垫不知踢破了多少。年轻的朋友们，当你们睡在软绵绵的席梦床上时，你懂得床垫的变迁吗？你知道我们这辈子曾经睡过什么样的床垫吗？ 我出生于抗战胜利的年头，那时全国还没解放呢。饥寒交迫的日子，漂泊四方的生活，如今回忆起来心酸极了。幼小的我，无家可归，跟着父母到处辗转求生。未满3岁，母亲病逝。曾记否？当年常睡在泥土地板上。每当寒夜降临，父亲总在地板上铺着晒干的稻草，再垫着张破草席。那稻草，有干净的，也有沾满泥巴的；有干燥的，也有杂乱潮湿的。盖着七缝八补的被褥，忍受着跳蚤、虱子的猖獗。睡着睡着，小脚丫穿过破草席的洞洞，把稻草给搅起来了，如狗窝似的。孩儿时光就是这么度过的。阴暗，潮湿，发霉，肮脏。手臂，腿部，后臀，全都长满疥疮，痒痒的，抓出脓血来，有种难闻的味道。 临解放时，父亲为了保住我这根独苗，忍痛割爱，将我送给山村一户农家抚养。我的睡床才从地板提升到床上了。床垫还是稻草，是养父将晒干的稻草编织成的草垫。他搬来把一大捆稻草，清理了杂乱的叶片，绑了个犹如“∏”字形的架子，将预先搓好的小绳子一条条垂挂在架子上，教我每次应递给他多少根稻草。这种草垫有整床的，也有分成两张的。分成两张的草垫，只有一端结头。铺上草席，舒适多了，暖和多啦。 睡草垫的日子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中国农民历代刀耕火种，视草为友，以草为伴，从茅草屋到草鞋、草包、草帽、草绳，稻草的开发利用可谓无所不用其极。睡草垫的历史无疑是最长的。于是，本土就有了个习俗：老人病逝，“送草垫”便成了一道送葬之前不可或缺的程序。《仙游县志》“婚丧礼俗”章上记载：“收敛后，家人将死者用过的卧席、草心、絮褥、日常用具、药具等送到行人少过的路边或旷野焚烧。”其中，“草心”即草垫。这种习俗也许有些科学道理，即病人用品留之无用，弃之烧毁。少儿时，一见到村口那堆黑乎乎的灰烬和烧不毁的药罐子、尿壶尿罐等遗物，便顿生惊恐，不寒而栗，远远避之。 待我成家立业后，床上就用破旧的棉絮为垫。那棉絮因孩儿小时尿床而发臭，弃之可惜，还是利用。硬邦邦的床铺，黑洞洞的房间，伴随着我度过了青少年时光。而后，难得有了床“棕垫”，取材于山区野生棕树。其叶鞘除了用于搓绳子外，还可编织扫帚、蓑衣，还可编织床垫，听说可防风湿，但造价不菲。我家至今还保留一床棕垫，经久耐用，不愿丢弃，也许今后将成“古物”纪念。 如今，城里人告别了草垫，也远离了草席。那高级床垫美名其曰“席梦床”，睡在床上是会做美梦的。人生半辈子是在床上度过的，于是就非常讲究睡床的舒适度。那具有弹性的席梦床，像块巨大的鲜豆腐，冬天铺上毛毯，夏天铺上竹编凉席，躺在床上优哉游哉。头枕柔软的大枕头，仰面是雪白的天花板，床头柜上的台灯伴着你睡前看书，真是一种难以言状的舒服。俗话说“人心无限度”，我看有这样的日子足矣！ 一张床垫，一幅民生画卷。今天，我躺在舒适的席梦床上闭目养神，常常会想起儿少时光睡在形似草窝里的情景。抚今忆昔，你不觉得这是天地之差的变迁吗？你懂得今天舒适日子的源头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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