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煤矿子弟,一定忘不了矿区生活的年少时光。 那横竖成排的瓦房,彼此鸡犬相闻,邻里相望,一到吃饭时间,小孩子可以端着碗,到邻居家里东一筷子西一筷地“蹭”个一圈回来,乡情浓厚亲情十足;那高高大大的梧桐树,到盛夏结满了“调羹子”,加粗盐一炒,喷香扑鼻颊齿生津;忘不了矿区大食堂,熙熙攘攘的一群小屁孩,排队买那肉、蒜、椒各半的大锅肉,汤汁浓郁荡气回肠;更忘不了的,是孩童时代依偎在爷爷的身旁,他穿着大裤衩,手摇蒲扇,坐在竹椅上与邻居们气定神闲的切磋象棋。凳下,放着老人视为珍宝的小收音机,里面传来各路新闻,让我们知道外面世界的精彩,尤其是活泼轻快、旋律流畅的湖南花鼓戏,老人们为之摇头晃脑无不陶醉。 在收音机下长大的孩子,懵懂间成长,初中毕业,高中离家寄宿。期间社会文化生活开始繁荣起来,那时的街头,已经有了卡拉OK,和霓虹闪烁的歌舞厅,以唆螺、炒粉和啤酒为代表的典型萍乡宵夜摊,占据了街头小巷,电视里,香港卫视鸾歌凤舞,枪战凶杀不绝于耳。高中三年昙花一现,似乎没有留下什么。刚去寄宿时带了个小收音机也似乎生疏,偶尔听下,感觉变了味道,最后毕业回家,整理东西,收音机上面竟然蒙上层灰尘。那时想,我已不是那天真的追梦听友,似乎,收音机里面的话题不再吸引着我。 从军服役,来到了武警福建莆田直属二中队,该部队担负原广播电演电视部824电台的守卫勤务,而824电台驻扎对台前沿,临海而立,是中央广播电台对东南亚广播的唯一中转电台,这下,一个中部煤城听小广播长大的小伙,转换为一名守卫国家重要广播电台的战士,收音机之缘续接起来。 军旅生活是严肃、枯燥、乏味、单调的,极限磨练,摸爬滚打,不在话下。苦难之中,却又难以掩饰大家之美。训练场上的疲惫与畅快,操场拉歌的洒脱和大气,军歌的通俗与亲切,营房的简洁与温馨,军功章的向往与奋斗,无不令从军之人铭刻终身,无怨无悔。 警营生活,收音机是一个相伴始末,不可或缺的忠实伴侣;峥嵘岁月,她陪伴着走过着那风雨坎坷,见证着随风往事。 部队所处海峡西岸,乃台风登陆重地,几乎年年盛夏,强台风都要骚扰沿海民众,给当地造成重大人身财产损失。值得一提的是所在部队96年之后连年抗击台风,我们驻军责无旁贷站在抢险救灾第一梯队。忆往昔,太多的紧急集合整队抢险,太多的雨水汗水抹不开眼,太多的持续作战堤坝上吃干粮。当严防死守已成过往的号角,当极度疲惫回顾起来那么轻松,至今历历在目的细节,却是那抢险救灾部队轮换,回到营区匆匆洗刷倒头一躺,眼不敢闭、心不放松,直到收音机里传来各地抢险救灾平安报道,这群死扛的汉子,才在收音机的柔和音乐中鼾声大作起来。 寂寞的哨位,不眠的夜晚,不管是寒冬腊月风刀霜剑,还是三伏酷暑苦夏逼人,小小的广播,不知疲倦的接收无线电波,恪尽职守的播放,恰如一个善解人意温馨体贴的女友,给执勤的战士心灵的抚慰和生活的鼓舞。记得那时有个很受广大官兵欢迎的节目,叫海峡之声广播电台《空中立交桥》,非常具有代表性,节目主持人沟通了两岸同胞的情感和心灵,赢得了两岸同胞的信赖和赞誉。 后来在824电台的发射塔之下,也就是所处的兴化湾畔建设后勤基地。那地方是个半岛,可闻浪涛拍岸却荒无人烟,海天一色想象美好,却真正是一穷二白极其艰苦,除生活、交通条件落于时代,通讯条件也是极差,现在人恐怕难以理解,不敢想象。当今社会手机、QQ、电邮、微信、快递,想不互相联系都难,而那年半岛之上的我们,电视机没图象,电话没线路,信件送不到,偌大的海滩唯有巨大的发射塔直插云霄,此时的广播信号是我们的唯一优势资源,小小收音机,依然热情的给我们正常的信号,执着的服务着我们,相伴相随不离不弃,显得尤为珍贵。 秋风乍起, 红叶飘零,当落叶装满了清晨的簸箕,转眼又到了一年老兵退伍时节。服役满五年的我,再次面临走与留的关口,重大抉择前,总是让人难以取舍。 当时我已调任武警支队机关,每天早早醒来,与支队一墙之隔的东南佛教名胜梅峰寺,颇具地方文化特色的寺庙钟声深沉而悠远,“咚~咚~”钟声穿越荔城大地,回荡在海峡之滨,钟声余音绕梁,报时平安,更是一方人心灵的寄托,令我这个老兵难舍这山水含情的驻地故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