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住在木兰溪畔的村庄,村民们都称她溪边婶。 溪边婶五十擦边的人,仍整天扛锄挑肥下田干农活儿,像一匹拉磨不知疲倦的老驴。她那个爱骂街的老习惯,远近闻名。每当碰到有损她家里的针眼事儿,她双手叉着壮实的肥臀,眼睛东瞪西瞄,嘴巴呼天抢地,咋咋呼呼,骂个没完没了,真像大晴天打闷雷一般响呢! 那天,溪边婶像个木桩,挺立在村头,唾星四溅,破口大骂:“哪个不要脸皮的畜生,白偷了咱家的几个鸭蛋,拿回去当药吃呀!” 村民们瞧着,赶上前询问:“溪边婶,你大清早站在村头,就骂丢几个鸭蛋么?” “对呀,骂那个缺德的小偷,专偷咱家又大又新鲜的鸭蛋!”溪边婶怒气冲冲道。 “喂,那可要把鸭栏木门看紧了!”村民们提醒道。 约过半个月,溪边婶又像一尊门神般挺立在村头,双眼喷火,怒不可遏,擂鼓般骂道:“呸呸呸,又是哪个挨枪眼的混蛋,偷了咱家两只水鸭母,不得好死呀!” 村民们纷纷围将上来,七嘴八舌道: “溪边婶,怎么小偷专盯你家的鸭栏呢?” “嘿,还不快去派出所报案!” 村里个别好心人附着溪边婶耳边叮咛:“阿婶,还是你自己门户小心点儿,民警可没空闲管你家鸡毛蒜皮的碎事呢!” 溪边婶也算粗中有细的妇道人家。每天早晨,她打开鸭栏喂食,扳着手指头,鸭公鸭婆一次次点名,拣到竹篮里又白又大的新鲜鸭蛋数了一遍遍,心窝里有个度数后,才关上鸭栏木门,下田地干活。晚上临睡前,她操着手电筒,像小探照灯一般往鸭栏里直照,点清鸭子“户口”,才拴紧鸭栏木门,放心入眠。 溪边婶像婴儿般照料自家的鸭群,而隔三岔五,不是少了几个鸭蛋就是丢了一、二只鸭子,气得她少不了几回站在村口骂街。村民们瞧她大大咧咧,像疯婆样指手划脚、骂东骂西,好比听惯了在村头龙眼树上的鸦雀乱叫,从不当一回事儿。个别男人暗地讥笑:“嘿,更年期的乡村女人,就这般模样儿,莫大惊小怪!” 那个夏夜,星星闪着耀眼迷人的光泽,木兰溪唱着动听的歌儿哗哗流淌。忽然,溪边婶家的大黄狗“汪汪汪”惊叫,扰的四周不得安宁。“莫非又遇贼?”溪边婶嘴里叨念,赶紧披衣起床,手握长柄手电柄,从楼上楼下,屋里屋外寻个透,却未见蛛丝马迹。她脑瓜一闪,心想:准是鸭栏里闹事呀!便一手抓锄柄,一手捏手电筒,蹑手蹑脚,悄悄往鸭栏里摸去擒小偷。 溪边婶吱扭一响打开鸭栏木门,手电筒一照,天哪,一条丈把长、大腿粗的长虫,身披戏台上常见的锦莽龙袍,钻进鸭栏里偷食母鸭,那圆滚灰白的肚里已咽进一只,另一只半嵌在嘴里,裸露出的两只鸭掌仍在不停地抖动抽缩。 溪边婶丧魂丢魄般窜到村头,尖着嗓子疾呼:“快……小偷擒到了!” 村民们三五成群,冲进溪边婶鸭栏,惊叫:“瞧,蟒蛇,好大的家伙!”溪边婶恨不得抡起锄头,对准瓷碗口大的蛇头砸去。村民们赶紧阻拦:“阿婶,那蟒蛇可是国家保护动物,不准打,快去派出所报警呢!” “偷咱家的鸭蛋鸭母,还要保护个屁,连包青天都难容啊!”溪边婶怪不服气地顶着。 林业警察赶来,将六七十斤重的大蟒蛇提进塑料袋,打算到深山野林放生。临行,警察告诫:“阿婶,这大蟒蛇就居住在溪堤边大石洞里,它偷你搭在溪旁鸭栏里的鸭子,何足为奇!” “警察,那这大长腿小偷要不要赔偿呢!”溪边婶问话,逗得村民们朗声大笑。 “哎,环境保护,请阿婶做点儿奉献么!”林业警察将大蟒蛇押上车,挥手道别。 家乡是全国城乡一体化建设的试点。溪边婶村舍拆迁,即将住上高楼大厦,乐得她改掉骂街习惯,变成花喜鹊笑嘴常开:“嘿,住高楼大厦,咱连做梦都没想到呀!”选房那天,她特意挑选钢筋框架结构高楼顶层,逢人便道:“嘿,咱早打算在楼顶阳台上种花种菜、养鸡养鸭,不再愁那蟒蛇小偷找上门造孽!” “阿婶,你在半空养鸡养鸭,就不怕天上老鹰飞上门叼走呢?”村民们打开窗子说亮话。 “嗬,地上偷的抓走了,天上偷的又飞来了,那可怎么办呀?”溪边婶愣怔片刻,眉头舒展,紧接着说:“嘿,反正咱听警察的话儿,替好环境操心流汗,没错,值得!” 溪边婶开心乐天的话儿,逗得村民们其乐融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