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子包着粽子,我在一旁静静注视,我的样子像个好奇心很浓的孩子。 内子笑着说,“瞧你这样儿,我容你包几个,破口了,份额就是你的。”我笑笑,说,“看见你包粽子,我忽然想起童年。”内子瞥了我一眼,嗔怪着说,“看看你,又发情感了,是不是又有故事讲了呢。”我说,“小时候,我见母亲包粽子做法同你现在的做法完全不一样。”内子说,“还有什么不一样,无非是粽子里的填料异样而已,做法是一样的,”我见内子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忍俊不禁就笑了。内子瞅了问道,“你笑什么啊!难道我那里说错了。”我说,“真正传统棕子,是用稻草灰和碱性木头烧成的灰,用过滤后的碱水泡糯米,竹叶包制,慢火水煮成,那样做成的粽子比你们现在这方式做的棕子好吃很多。” 内子见我说得内行,戏谑地说,“原来你还是行家哩,密藏着好手艺,诓骗了我这么些年给你瞎做粽子啊!”我见内子愠怒,赶忙说,“我只见过雁飞,也吃过雁肉,却不曾亲手抓过雁呢。小时候母亲做糕果事,喜欢带我在身边,却从不许我插手。记得那年,母亲把煮熟的粽子捞出锅,取来小竹篮子装了十来个粽子,说,'阿捷爸刚去世、他家现在很困难,今年没见他家包粽子,这些粽子你提去他家。'我把粽子提到阿捷家,阿捷对我说,'你好幸福呀,还有粽子吃,我们家现在一天只能吃两餐稀饭呢,家里根本没糯米包粽子。'阿捷的话虽然带刺,我却有幸福感,那时的乡村,农民靠土地,家庭靠主劳力,阿捷父亲中年得病去世后,经常有上顿没下顿。”这些童年的小事儿我过去极少说,内子两眼瞅着我,像是在听遥远的传说。 “八岁那年,我率先随父亲到城里读书,也许环境的改变,乡村的许多事初时不时牵动幼小的心灵,后来到底抵挡不住城市喧闹声气,一切都变得淡泊起来。母亲为了获得与父亲长期在一起,随后也进了城,可惜在合家团聚时,母亲身体很差,身上埋藏的手艺在城里的生活似乎派不上用场。” 内子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壮,你有这么丰富的见识,这些年,我年年包粽子,你咋能忍得住,我没见你像今天这副傻愣、傻愣的样子啊!”我说,“也许是人到了花甲边界,善于回忆的缘故吧。那年插队在闽北,年轻的肚皮天天是饥啊饿的,有天夜里生产队长送了十来个粽子,孤身一人,夜深窗雨,滴滴乡愁,口嚼粽子,泪水盈盈。人只有在困难时才更能体味出人间的温情。”内子见我一副沉郁的神情,赚我开心地说,“感谢你今天教了我一种传统的粽子做法,明年做粽子,我就以你母亲的那种传统做法,一是满足你这未眠的童心,二也是纪念你母亲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