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端午节就到了，但见路摊上、菜市场处处弥漫着节前的气息，包粽子用的竹叶，干枯的，青翠的，一小捆一小捆的，都在无言地宣告着：又是夏初五月五，又见艾蒿漫山谷；又是一幕龙舟渡…… 这时我开始想念故乡的端午节了。 孩提时，端午节是一定要包粽子的，那几天屋里最醒目的要数棕叶了，芭蕉扇似的棕叶能扇起孩子们对端午节想往的大火来。那是父亲早早砍好的挂在堂屋前，棕叶的枝骨已经剔除用来扎粽子的。日子不慌不忙，父亲依旧天不亮就上山下田，母亲则在家喂猪烧饭后忙着备下各种节日用品。我放学回来照例过去摆弄摆弄那棕叶，把叶子剔成细丝，还不时地询问什么时候包粽子。母亲总说，快了，快了。终于等到摘竹叶了，我知道第二天就能包粽子了。是夜，激动得睡不着了。端午节的前一天，母亲绕过屋后，带上长长的靶子，就到后山摘竹叶。我自然会尾随其后，帮衬的时候帮衬，添乱的时候添乱。用耙子对准叶柄一拉，只听“啪啪啪……”，叶子就掉了一地，把地面遮得绿意葱茏。后山竹林浓密，取材便捷，母亲便土豪般地挥霍，小些大些都筛选不要，只挑成人巴掌大的。不多会儿就能装上满满的一篮。母亲摘回的竹叶与棕叶放在一起，母亲摘的竹叶绿得清凉，父亲砍下的棕叶绿得深沉。 如朱自清盼望春天，我盼望着，盼望着，夏日到了，端午节的脚步近了。 这一天是包粽子的日子。母亲起了个大早，把棕叶挂在了梯子上用来扎粽子，垂到一个大坛子里。坛子了装着包粽子用的这一年的新米，是糯米，再混以花生和红豆。也有只包米不加其他料的。母亲包粽子的速度真是慢，人家的粽子拦腰一扎就好了，母亲总是固执地要把棕线扎成五角星形的，她说这样扎出的粽子才结实。确实母亲扎的粽子总是有棱有角比邻居扎的好看，而且形状有普通形的，也有单羊角形的，还有双羊角形的。这么多粽子中还有一个是包着硬币的，母亲说，吃到硬币的运气好，一年都健健康康、走好运。包好的粽子放进大大的竹蒸笼里蒸，我总是兴致勃勃地充当火夫的角色。那鲜竹叶的清新在蒸笼中无所遁逃完全渗透到粽子当中。刚出锅的粽子，热气腾腾，但我已经等不得了，剥开竹叶，咬上一口，糯米的香黏与叶子的清香恰到好处地融合缠绕住味蕾，只觉得那是世间最为美味的珍馐。再吃上一个白米粽，喜甜，那就沾上白糖；想吃带肉松的，就沾上肉松。味正、不腻，口齿留香。这时候一家人团团围住锅灶，直吃到肚圆打嗝，方才作罢。熟了的粽子五个五个一吊，意味着端午端五的寓意，挂着正厅的竹竿上，成排列队，可谓壮观！这样，粽子不容易坏，保存上个把星期都不成问题。端午节后的那几天我们兄妹几个放学回家一口气就能吃好几个粽子，全当正餐。而每年端午吃到硬币的都是家里老小的我，我总开心得一阵欢呼，倍感得意，那是专属于我的好运气。 端午节那天早上，呼朋唤友去后山拔些艾草、枫叶、菖蒲、艾叶、榴花、还有许多不知名的花花草草。等吃过午饭，母亲就煮一大锅的水，里面泡了我摘来的花草和鸡蛋，鸡蛋一人俩个数好，放在锅底的最下面。水开后，母亲就把蛋捞出来，蛋壳经花草的浸泡煮开之后犹如镀上一层黄金，那黄，黄得粉粉的，把煮过的鸡蛋装在漂亮的香囊里，挂在胸前，香囊是在前几天就准备好的，用各种彩色的带子编成的，五色丝线弦扣成索，结成一环，形形色色，玲珑夺目，刚刚好可容纳俩三个鸡蛋。提着蛋就该找小伙伴玩上斗蛋的游戏，能把人家的蛋磕破，好一阵神气！ 这天的沐浴可是个大事。母亲把煮过草的水打到大桶里。也不知是真是假，老人家告诉我们，端午节这天泡上这花草水，一年皮肤都不痒不长皮肤病。泡在大桶里闻着奇异的香味，泡上个半晌都不想出来。 端午节这天最让我们期待的还是新衣服，那时一年只卖两次衣服，除了春节就是这个端午节了。夏日的裙子五彩斑斓，风光旖旎。泡完澡，我穿上新裙子，是耐不住待在家里的，这家串那家逛，心是欢喜的。同伴亦是。裙摆舞动，亦如我心里的涟漪，生活是多彩的。 此后外地求学到如今十几年了，我再没在故乡过端午节了。衣服也隔三差五地买，只是穿不出那时候的招摇了。桑拿洗浴偶尔也去，只是艳丽的花瓣也洗不出那娇嫩的皮肤了。更是吃不到我独享的好运气了，为人母后，我方知那好运原是母亲隐秘的设计，姐姐哥哥的谦让。 端午节眼看就到了，我到底还是想念故乡的端午节了，如今我们几个兄妹都分散在各地，父母没有了儿女绕膝，没有了儿女对节日的殷切期盼，还包不包粽子？还烧不烧那淋浴汤？我到底想念母亲的清凉，父亲的深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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