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很多农村家庭经济都比较困难,缺衣少食,一年到尾也只有过年时才有新衣服穿,那个年代的我们特别盼望过年。那时,供销社、百货店都没有成衣卖,而且要缝制新衣服,都要等到国家按人口分配布票到手后,拿布票到供销社、百货店去买。因此,每当临近年底,乡村裁缝师傅便忙得不可开交,社员们拿着到供销社或百货店买的布料去找裁缝师傅做衣服。 我记得当时有一位名叫“红仔”的裁缝师傅,在我们那一带村子很出名。“红仔”当时看上去很年轻,三十多岁,不像普通的村民,白皮嫩肉、手脚纤细如女人,看上去像个教书的先生或者是唱戏的演员,清瘦的脸庞,缺少青壮年男人的阳刚之气。但就是这样的一个裁缝师傅,他的生意一年四季都很红火,请他做衣服的人家一年到头络绎不绝,有些人家请他做几件衣服要等上一个多月才能轮到。 那时候,一般都是把裁缝师傅请到家里做衣服,几个家庭联合起来请,所以往往一做就是三两天。但之前都要提前十来天预约,裁缝师傅来的前一天,要先把裁缝师傅的缝纫机运回来,其它熨斗、垫布、剪刀、尺、针线和画线等工具,由裁缝师傅当天带来。 裁缝师傅通常在自家吃过早饭后来主人家干活。到主人家后,以八仙桌或半桌做工作台,实在没有的,就叫主人卸下一扇门板,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搭个工作台,光线好,因为那时我们村还没通电。裁缝师傅在工作台右上方,堆些零散的布头,给老式的熨斗加木炭并烧热,放在砖头上后就开始量、裁衣服。 每当裁缝师傅用尺丈量的时候,母亲总在一旁念叨:“长一些,松一些,放长一些,放松一些。”裁缝师傅只是微笑着,不回应,因为该怎么做他心中有数。母亲又说:“要至少穿上个三年不显短、不显窄。”他这才打趣说:“除非你的孩子像树一样蹿得奇快。”母亲笑了笑,放心了。在母亲和裁缝的合谋下,我们就从来没穿过合身的新衣服,裤管长,手袖长,往往要折叠二三折才能穿。第二年穿,放下一道折,第三年,再放下一道折。待穿合身时,衣服已破旧,不是在肘头膝头打补丁,就是屁股打补丁。几道折全伸展开来时,难看的折痕全呈现在那里。但就是这样的衣服,老大穿了传给老二穿,如果可能的话还要传给老三。 在做衣服期间,主人一般都是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裁缝师傅,唯恐得罪裁缝师傅,如果裁缝师傅不高兴了,他会故意浪费布或让衣服的某些地方穿着难受。所以,一般除了一日三餐外,上午、下午各有一次点心。这在当时农村算是很吃香的职业了,既在外混了口好饭好菜吃,而且还有不菲的收入,让很多农村人羡慕。 时光流逝,世事变更,乡村那些人和事如黄鹤一去不复返。但经过时间和情感的浸润、发酵、沉淀,乡村那些人和事,便像陈年老酒,让人留恋,难以忘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