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烈烈、沸沸扬扬的2014年七夕早已过去了,就像大风扬尘般终究归于沉寂,平常的日子还在继续。 或许是因为加入了微信,在去年七夕将近未近之时,我就前所未有地感受到节日氛围。炎炎夏日又恰逢周末,这个有着浓郁的本土文化的情人节尤为让人期待:各式的贺卡与诗文、各种的祝福与调侃早在几天前就已在微信圈里疯传,老一辈文化人也应景地讲述七夕的古老故事、追溯其隐藏在故事背后的历史、介绍其流传已久的民间习俗。当“题扇赠佳人,香囊送郎君”的年代逐渐远去,七夕已不再是情人们的专属节日,贵得离谱仍供不应求的玫瑰、爆满的电影院、咖啡厅、酒家、景区,足以证明,不管老的少的都在借着七夕潇洒走一回。 被这浓烈的气氛感染,我们一家三口也应邀和三五好友在一友人家的顶楼平台,就着朦胧月色煮茶闲聊。晚风轻拂,茶香四溢,天南海北地瞎扯,于我看来,所谓幸福,莫过于此。这时,有朋友热情地要为几个小孩介绍牛郎星和织女星。但抬头望去,空中一片迷蒙,难道是“纤云弄巧,飞星传恨”所营造的凄美场景?朋友遗憾作罢,孩子们倒也无所谓,又嬉闹着自顾玩去。看着他们欢快的背影,我想,孩子们今夜看见双星与否其实真的没关系,星河毕竟是永恒的,在若干年后的七夕夜,已长大成人的他们定会与心爱的人并肩坐在某片灿烂星空下,一起寻找银河两岸那承载中国人爱情寄托的迷人星座,也许还会有清风鸣蝉、泉韵琴声相伴,到那时再去品味鹊桥相会的传说岂不更妙? 但我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这片迷蒙的夜空把我的思绪带回到连接着无数幸福节日的童年夏季。记忆里,乡村的夏天是从栀子花开的那一刻开始的。空气中弥漫着幽幽的花香,白云比丝绒还要柔美,肆意地变幻,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它要变成什么,就在我追着云朵猜测图案的不经意间,端午节来了。编织五色的蛋袋、认识“午时草”、包粽子,这都是要跟大人们学的本领。初五那天的午饭必须是汤面条,最痛快的是吃个用多种草熬煮出来的蛋后再洗个“午时澡”,然后换上一条新裙子,美丽的心情会延续好几天。天气一天天热起来了,“六月六”也跟着来了,据说这是土地爷的生日,一场场的木偶戏随之开演。虽然是在土地庙前搭的简易台子,看戏的人也不多,但锣鼓依旧喧天,唱腔也颇有功力,毕竟是为答谢土地神的,来不得半点马虎。当地里的黄豆与花生需要采收的时候,就意味着盛夏来临,农活也更为辛苦了,比如烈日下翻晒黄豆,还有天刚蒙蒙亮就要上山拔花生、摘花生,早饭一般是没有的,田间地头比的是谁家的收成又好过去年了。而此时的艰辛都被对七夕的企盼所替代! 应该是为了犒劳,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里,我们都会吃上“炒糖豆”。原料只需一点红糖以及自家产的已晒透的黄豆。干煸炒熟的黄豆要趁着鼎里的余温浇上浓度恰好的红糖水,糖水遇热便即刻与豆子粘在一起。这吃起来“嘎嘎”作响的独特甜品在那个食物匮乏的年代无疑是一道美食,可惜容易上火,也不能多吃。所以,七夕更吸引我的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葡萄架下偷听牛郎和织女的悄悄话。入夜,庭院里用两张长凳架起一块大竹篾,就是一家人的床了。兄妹五人并排仰卧,眼前是清朗的星空,月牙挂在西北角,像极了刚剪掉的手指甲。繁星满天,我们却能轻易地找到北斗七星、北极星,凭着“牛郎一直线,织女三角拐”的经验,找出牛郎星和织女星更不在话下。这时候,大人们总会边摇着蒲扇边讲着我们百听不厌的故事——《牛郎织女》,听着听着就鼾声起伏,于是听牛郎和织女的悄悄话又成为下一个七夕的期盼…… 当然,现在的我早已知道七夕相会只不过是一个动人的传说,葡萄架下听牛郎织女的情话也变成遥远的童趣。可是,我们该怎么感谢善良睿智的老祖先们?是他们给我们留下了这么多如许美妙的念想:从清明到端午,从七夕到中秋,从重阳到除夕,原本普通的日子,因为有了这些美好的节日顿时鲜活起来,即便再艰难的生活也能在这些节庆的扶持下,一一走过。在生活节奏日益增强的今天,这些传承了千百年的节庆显得尤为重要,因为它们给了当今或困顿劳累或日渐疏远的人们一个停歇休整和相聚叙情的理由。 朋友们仍在漫谈,无拘无束,灯火浅浅,笑容盈盈。此刻,云雾已经散开,星空变得清亮起来。友人赶忙喊来孩子,耐心地教着他们识别牛郎星和织女星。看着孩子们认真的样子,我知道,这个美好的夜晚会烙在他们的脑海,说不准会在那个时空点浮现,就像现在的我怀想起那些总是连着节日的童年夏季一样。如果能够这样,七夕就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动人的爱情传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