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了,总喜欢怀念起过去的一些东西。过去的那些人、事、物会像一部古老的纪录片时不时在脑幕回映。其中一个情节,就是伴我成长的“小人书”及出租“小人书”的小书摊。 “小人书”,是本地人对连环画的称谓。在我的记忆中,小人书是那么丰富多彩,是那样具有吸引力。可以说,在我的成长过程中,小人书是一个不断给我提供精神食粮的“好伙伴”。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文化读物远没有现在这么丰富,加上人们生活水平低下,买不到也拿不出钱来买那些名著大部头来看。因此,图文并茂的小人书便很好地满足人们对阅读的渴求。那时候的小人书琳琅满目,如百花争艳。那些“人仔”画得相当好,诸如60集的《三国演义》、26集的《水浒传》以及《西游记》、《杨家将》等,人物画得活灵活现,个个栩栩如生。那些小人书虽文字简短,画面不复杂,但也翻卷着历史的风云,闪现着刀光剑影,浪漫着花前月下,充满着童趣,教人懂得忠孝仁信,礼义廉耻,所以很得群众喜爱。每本小人书只要一角几分钱,你买一本,我买一本,大家互相借着看,轮着看,很有味道。我对于一些文学名著的认识,对一些历史故事的了解,甚至以后对文学的兴趣,可以说基本是从看小人书开始的。 虽说一角几分钱一本小人书不算贵,但是当时很多人还是买不起,即使能买上三几本,也满足不了阅读的需要。于是,专门出租小人书的小书摊便应运而生。我记得在梧塘横街左边有两坎书摊。这些小书摊面积不大,只有几个平方。摊主把小人书的封面剪下来,编上号码,然后贴在一大块用水泥袋纸或牛皮纸粘接而成的纸上,挂在档口的三面墙上,供读者租书时挑选。小人书的正文则用水泥袋纸或牛皮纸加钉了封面和封底,这样既便于统一编号,又保护了小人书使之不易破损,然后将书按编定的号数排列在书架上。读者从挂在墙上的封面上选好所需的书后,便到书架前叫摊主取出书,每本小人书每次租金1分钱。档口内和门前的空地上,则摆着用木板条钉成的高20多公分的长长的条凳。租了书,就坐在条凳上慢慢看,看多久看多少遍都可以。那时,我跟着母亲去梧塘镇,偶尔有一两分钱,便舍不得买糖果吃而跑去租小人书看。后来,从农村考上梧塘“莆七中”读书,如有几分钱,就去光顾书摊,就像现在的孩子迷上游戏机和网吧一样。有个星期六的早晨,母亲拿5分钱给我,叫我放学回家买半斤酱油回来。我在上学的半路,却把酱油瓶以1分钱的价卖给一个收破烂的,再加上母亲给的5分,美美地看了一个下午的小人书。晚上到家时,母亲问起酱油的事,我撒了个谎:“在回家的路上,滑了个跤,连酱油瓶都摔烂了……”尽管“理由”充分,却少不了骂。有时实在没钱,如有时间,就到书摊看看挂在里间的封面以解书瘾。小人书摊可称得上是“文化大排档”,老少咸宜,生意红火,整天门庭若市。 “文化革命”的狂潮,很多小人书被当做“封、资、修”的东西而不能出版,书摊也为求“大吉”而关门了。然而,岁月之刀剪不断我的小人书情结,这情结一直伴随着我到现在。“文革”结束了,小人书又恢复出版了,我陆陆续续买回了一批小人书,给我和我的小孩看。我小孩的小伙伴也常到我家来看小人书,我不知我的小孩和他的伙伴是否像我一样受到了小人书的熏陶,反正小人书也伴着他们度过了比我幸福的童年。小人书的情结已牢牢地缠紧我的心,解不开,剪不断。到我的孙子出世并渐渐长大了,我又找到了《三国演义》等六套小人书,这些小人书已不像过去那样一小本一小本的,整套书就是十六开大的一大本,一页有六张画页,“人仔”似乎没有我过去看过的画得好,画页的说明文字也有错漏。不过,这也让我找回了几十年前的那一页回忆,我花了几天时间看完了这几套小人书,还用红笔圈出了文字中的错漏处,以免贻害小孩。遗憾的是,小孙子对这些小人书一点兴趣也没有,连翻也不翻一下,因为喜羊羊和灰太狼是他的最爱。 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当年那些图文并茂的小人书似乎不再正式出版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些五颜六色的没有多少内容的读物,这些读物价钱奇高,成年人又“不宜”。去年回老家,特地去看看梧塘老街,昔日那些老少咸宜、方便又租金便宜的小人书摊也早已消失,无意中却在前些年新建的“梧塘街”上,看到令家长头疼的网吧,里面挤满了许多中小学生。这是时代的进步,还是时代的遗憾?是喜,还是忧?我怅怅然不得而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