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高速公路的年代,从湘中去长沙,要穿过湘潭市区,十字路口的大转盘中立着个城雕,其中一面做着农民扶犁耕田的浮雕,是照着齐白石的画做的。每次看到这个浮雕,才想起齐白石是这个湘潭而不是别的湘潭的人物。很多年没经过那个路口了,不知道浮雕还在不在。齐白石在湘潭还有些雪泥鸿爪,曾长住过的房子有三个:齐家老屋在湘潭南边靠近衡山的白石铺,星斗塘旁边,离现在的107国道有两里路,极平常的湖南民居,屋顶上盖的是稻草。有声称懂风水的看过,说看不出是出大师的福地,齐白石住了三十六年,现在挂了牌,做了文物保护单位。典住的梅公祠也就是“借山吟馆”,离齐家老屋五里路,住了七年,现在已经没有了。还有个“寄萍堂”,在茹家冲,离齐家老屋二十来里路,连屋带田买的,住了十年,1980年由儿孙拆了重建,建成什么样子,没去看过,不知道。湘潭有个齐白石纪念馆,听说这些年又建了个白石公园和齐白石广场。 从白石铺那个放牛伢子齐纯芝,变成誉满天下的中国画大师齐白石,用现在的话来说是“吊丝逆袭”。袁枚在《随园诗话》中第一句就说:“古英雄未遇时,都无大志,非止邓禹希文学、马武望督邮也。”若是拿来比照所有的“英雄”,未必都合适。有许多人自然生来就是要做英雄的。但对于齐白石来说,却是句大实话。为了做个会记账的农民,他跟外公读了几个月书。身体单瘦,扶了犁顾不了牛,顾了牛扶不了犁,是个不成器的农民。做不好,这才想起要学门手艺。先去做“大器作”木匠学徒,扛不动大檩子,被师傅“勒令退学”。后来终于学成了“小器作”,走村串乡做着雕花床,算是勉强成器了。20岁用油素纸勾影了套《芥子园画传》,27岁才有了学画画的老师,成了能画神像、能画仕女、能“描容”的“齐美人”,顺带也要画些袖口鞋面的花边。这时候,他才开始有点“画在锅里煮”的想法。在湘潭,他既有过画十二幅六尺中堂青绿山水得了三百二十两银子的威水史,也有过被主顾磨平他所刻印章的尴尬遭遇。齐白石第一次去北京时,“只想卖卖画,刻刻印章,凭着一双劳苦的手,积蓄得三二千两银子,带回家去,够他一生吃喝,也就心满意足了。”为避兵刀,五十七岁定居北京。他继续挂着润格,“凭着一双劳苦的手”,耕着他的砚田,一不小心竟“耕”成了大器。 齐白石成功逆袭的故事相当励志,自然就有些照着这个葫芦去画自己的那块瓢的。或憋着先去建房子做二十年木匠,或赶着提前衰年变法,或着急五十七八了还没进京,或恼火自己住的房子不合适做文物保护单位……这些似乎都还好办。齐白石定居北京时,正室陈春君为他娶了个十八岁的副室,亲手送到北京。就这件事,不容易学,难倒多少英雄豪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