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杨黎 女 30岁 经理助理   整理：欧扬

牵手的时候太冷清
拥抱的时候不够靠近
他不爱我
说话的时候不认真
沉默的时候又太用心
我知道他不爱我
他的眼神说出他的心
我看透了他的心
还有别人逗留的背影
他的回忆清除得不够干净
我看到了他的心
演的全是他和她的电影
他不爱我
尽管如此
他还是赢走了我的心
         ——莫文蔚《他不爱我》
　   

（一）

　　我知道，在很多人眼中，除了让家人引以为傲的“高材生”、“文艺女青年”和“白领”这些光鲜的标签之外，在我身上，还有“30岁大龄剩女”这个让家人不愿启齿的“暗伤”。可是，纵然有那么多“关爱”的言语和“怜悯”的目光，我还是仍然要感谢这个大爱的世界——即使我剩到了最后，可这个世界上依然有那么多热心的亲友、同学和同事，源源不断地将各色男人送到我面前来。只不过，他们介绍的对象，更注重的是物质条件，往往第一句说的是年龄，第二句就会交代房子和家境。虽说是好意，但依然令我这个众人眼中的文艺女青年生出些许反感来。
　　可是，我知道，就算我再反感，在父母殷切希望的眼神里、在他们永无休止的唠叨下，我还是必须一次又一次地披挂上阵。然后，一次又一次地不欢而散。我抗拒相亲，厌恶相亲，却不得不相亲。也曾义正言辞地抗议过一阵子，然后就真的耳根清净了一阵子。可是，大抵大龄青年都逃不出相亲与被相亲的经历。于是，在父母再一次小心翼翼地对我提起相亲这件事时，我那该死的孝心犹如猛虎出笼，一寸一寸地在我的心上作乱，直到将我的心变得柔软——我很没有原则地答应了去见不记得是七大姑还是八大姨介绍的某位据说“条件老好”的男人。也许，我之所以会心软答应，其实是因为我觉得，他们口说传说的这个男人，终于和从前听说和见面的那些男人，稍有不同——文艺工作者，与我同龄，家世良好，有房有车有地位有理想。为了目睹这个所谓的“四有”男人，我决定再上“前线”。
　　

（二）

　　答应相亲时我就严词强调：不许长辈在场，只能是我俩单独会面，否则我不干。父母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于是就有了我和他的第一次约会。
　　第一次约会是在一家西餐厅。午后的餐厅里只有零星的几个位置上坐着一对对年轻的男女，少了饭点时的烟火味，倒还算有些文艺情调。他比我早到，远远地走向他时，我努力地眯起我的近视眼，从模糊的视线里描绘他的轮廓——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看起来有些阴郁，不够阳光。但总体印象还算不错，不是会令人讨厌的类型。
　　令我对他印象加分的是，当我快靠近座位时，他起身绕到对面的椅子，轻轻地拉开，然后他就站在椅子旁边，静静地看着我坐下，这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这个在影视剧里才会看到的绅士举动，居然就发生在我身上，那一刻，我突然就有些心动了。也许，没有女人会拒绝得了，来自一个男人的关爱和示好，尤其在你寂寞了很久之后。
　　可是，接下来的发展却并不十分美好。两个人客套地互相自我介绍之后，就几乎变成了一场“答记者问”——两个人像模像样地喝了一个小时的咖啡，基本上都是我一个人在说话，他却只是偶尔回答我问的话。
　　一个小时之后，我再也找不到话题来自圆其说，气氛一下子显得有些尴尬。这时，他突然看了看手表，然后说：“不好意思，我另外还约了朋友谈事情，要不我们改天再约？”我假装落落大方地说好，心里却是觉得——没戏唱了。
　　

（三）

　　那次见面，从那家西餐厅出来之后，他说了再见，我说了再见，然后我们就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他连客套地问一句“去哪儿？我送你”都没有，就这么留下一个背影给我。转身的瞬间，我在心里嘀咕：没关系，不过是又一次失败的相亲。习惯就好。是的，习惯就好。相亲不就那么回事——不是你看上他他没看上你，就是他看上你你没看上他，了不起就是谁也没看上谁。
　　奇怪的是到了晚上，我忽然收到他的短信，问我感觉怎样？我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他说，因为我看上你了。当时我心里的感觉，既像六月飞大雪般荒唐，又像久旱逢甘霖般狂喜——因他当时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对我有想法的男人；而我却觉得，如果能够跟这个让我颇有些好感，各方面条件也都不错的男人交往，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然后，在介绍人和双方父母的欢天喜地里，我们顺理成章地交往了。是后来才听说，这是他第一次答应跟一个女孩子交往。于是我便天真地以为，我是他生命里唯一的例外。我也曾以为，和这位“四有”男人在一起，我的生活该是从此变得多姿多彩。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们俩接下来的事情会如此的乏善可陈——
　　自从决定跟他在一起之后，我们之间就开始了一种奇特的约会模式：每周五或周六，他会打来电话，约我第二天去同一个地方的同一家餐厅吃同样的菜色，而他所约的地方刚好有公车可以直达我家，于是吃好饭，他会礼貌地花上几分钟送我去公车站，然后我一个人回家，他则总是有下一个去处，所以“不能送你回家”。除此之外，整个星期的其他时间，我们之间的联系少的可怜，而且通常都是我先给他发短信或者打电话，而他每次都草草回复几句，然后就以“有事在忙，晚点再说”就结束了对话。
　　就算是这样的乏善可陈，我们还是在一起半年之久。原本按我的脾气，碰到此种情况，定然要问个明白，可是，这个总是看起来很神秘，又有点忧郁的男人，是真的触动了我的心，所以哪怕一个星期只能见一次面，我也甘之如饴。
　　

（四）

　　我乐观地想着，我们一开始便是以结婚为前提在交往，所以，只要我们结了婚，就可以朝夕相处，那么在此之前，不必过分亲密。可是，不痛不痒地交往了大半年，我们从来都只是吃饭，然后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除此之外，他没有表达过任何结婚的想法。他总是神神秘秘又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每每都想将心里的一大堆问号悉数抛给他，却又害怕吓跑了他。
　　幸运的是，我最终还是等到了所有我想要的答案。
　　那天我们照旧一起吃“例饭”的时候，他突然谈到了结婚。他说，他一直想要出国深造，可是父母不答应，非要让他留在国内结婚生子。他也放不下父母，作为独生子，如果他出了国，父母就没人照顾了。所以他希望和我早点结婚，然后他就可以安心出国了，父母则交给我照顾。他说：“之所以之前都不提结婚的事，是觉得我们刚交往没多久，感情还不够稳定。现在是时候了，结了婚，我就可以安心出国了。”
　　话听到这里，我满脑子除了震惊就只剩下愤怒了。我一直告诉自己要隐忍，要冷静，也许这当中有什么话是我没有听清楚的，于是我问他：“你是说，等我们结婚了，你出国，我留下？你的意思是，你跟我结婚，就是为了让我代替你照顾你的父母？”沉默了一会儿，他才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果只是单纯地照顾老人，我找保姆就可以。”“那你是什么意思？”我追问。“我是想，在我出国之前，我们生个孩子，让老人家帮忙带，这样我出国的时候，他们也有个寄托。”他说。“那我呢？”“你自然是留下，不然老人和孩子谁管？！”……
　　这顿饭的最终结果，是我满脸悲愤地拂袖而去。
　　也许这个世界上结婚的理由有千千万万种，我却不曾想过，我生平第一次想嫁的人，却是因为这样的一个理由而要娶我。他不爱我。是的，连他自己都承认了。那天不欢而散之后，他在信息里对我说：“对不起！我知道你肯定很生气，我也知道是自己太自私了。其实我有喜欢的人，只是对方有婚姻和孩子，我很痛苦，所以想远走高飞。可是，我放不下父母，所以想圆了父母的愿望，然后就一个人去流浪。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所以，对不起！我不会再找你了。祝你早日找到你要的幸福……”
　　多么荒唐可笑，却又多么令人心酸感伤的答案……哀莫大于心死，却是怎么也无法狠心苛责。谁先爱上谁，谁爱谁多一些，本来就要伤得更深、痛得更彻底……是我自己傻，放任自己做了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编后
　　本来按照相亲流程，这两人最后该是要携手走进婚礼殿堂的。可是，故事男主角提出的这个结婚理由，也着实是有些荒唐和自私的。谁说相亲就不会产生真爱？相亲不过是一种遇见爱情的方式而已。而爱情啊，是多么叫人牵肠挂肚、魂牵梦绕却又悲喜交加的东西。很多时候，我们以为的命中注定，最后却只道是一场天大的误会而已。既然是误会，错了就是错了，不要做不可能的梦，以为自己能够成为改变对方的那个人——他是他的时候都不爱你了，他不是他的时候，你还会爱他吗？要相信，是伤口，就会复原。不过是需要一些结疤的时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