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锦一的前半生比词里为爱失意灰心的意境要更丰富很多,在同龄的朋友眼里,是悲很多,大家说,“她好像正迅速老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叶锦一从此告别了刻骨而灰暗的童年,或许她为自己选择的道路义无反顾,肝脑涂地的同时,也觉得幸福。
无意为谁的生活定基调,已生了一儿一女的锦一满是雀斑暗黄的脸,难掩生活无情刻刀的痕迹,而她安适从容的态度却冲淡了这抹灰色,难为这竿朝花夕拾的笔,该为她的故事描出什么成色的情感呢?
人生初见没有眼缘
叶锦一是一个身世坎坷的女子,1986年出生在一个穷山恶水的山村,幼年家庭困难,不满3岁就被送了人当童养媳,从此她就再没见过亲生父母。在抚养家庭里,受尽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的刻薄。女人生了两个儿子,没有女儿,也没有女儿心,人生初见没有眼缘,对小锦一从无亲近感。父亲和奶奶都怜悯她,自小锦一和奶奶睡,陪着也饱受刻薄的奶奶在乌黑的小房子里促膝抹泪,五官小巧前额突出瘦骨嶙峋。内向的爸爸偷偷给她塞来几块钱,让她买东西吃,竹鞭时不时落在寒蝉若噤的锦一身上,爸爸夺下女人的长鞭有时候也跟着挨了打,也禁不住男儿泪。童年风雨皆随,同伴恶习经常伸手拿她小钱,都是女童对方爸妈都打不得,训斥无用伴随着秋叶枯荣。 她很苦,苦到对自己那么好的爸爸都怯弱地开不了口叫一声“爸”,直到雏鸟翅膀有点力量也未叫一声。或许是凝重的家庭氛围让锦一连承担父爱的勇气都没有,这份情算她欠下了。人们总害怕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劝说女人对她好点,你没瞧她那突出的前额下一双澄明的眼睛中那束冷冷的光啊?女人总也是在乡民们简单淳朴的善良中知道,大了或许也是件袄。 可是大家都想错了,近情情怯的锦一是那么爱她的爸爸,爱她的奶奶。这样的一个坚强的孩子是多么重情! 全家的家务活都主动接过来,即便如此,勤劳乖巧的锦一和后母的感情依然如履薄冰,随着锦一年龄渐长,两人关系越来越没有缓和的机会。待到她用自己的双手帮助家里建起了新房子后,跟她有一样突出前额的奶奶谢世了,她的悲痛和坚强似乎又在一夜间让自己扑腾开了翅膀。 学校里的锦一非常内向,因为家务活做得辛苦,上课经常没法集中注意力,她变得更加安静孤僻。这时,一个早熟的男同学亮对她投来了关注,经常找机会靠近她想去了解她沉默的背后。从课间到课后到放学,两人间的对话也逐渐随着路程、时间的增多也升温。 青春期最美的回忆,锦一没有错过。但是朦胧的好感注定是要停留在最初的时光里。
希望是鸟儿
妈妈感觉到了女儿的变化,去学校显得积极多了,回家依旧一言不发,更加不敢看自己的眼睛,越是这样她对锦一越是看得不顺眼,更多的恶语相向,更多的谩骂指责。锦一在家里所经历的亮都知道,他替锦一担忧却无能为力。他不能代替家给锦一安全温暖的港湾,都是看着《悲伤逆流成河》过来的孩子,抽去冲动和叛逆的不安,他们都保持着淡淡的情感。那天学校英文课,老师在讲授明信片的写法,片儿薄但能载得动很多东西。第二天,亮就早早地把写好的明信片偷偷地夹紧锦一最爱看的小说《傲慢与偏见》里。 于最纯挚的时候遇见美好,就是人生如若初见所求的极致。锦一意外收到亮的明信片,上面是英国著名女诗人爱米莉 狄更斯的诗歌《Hope is the thing with feathers》(希望是鸟儿),锦一很感动,这就是成长中很有分量的精神养分,她捧着片儿出神地看了很久,直到被妈妈发现。鸟儿希望的翅膀在瞬间就被撕烂,随之而来的是暴雨山洪的一顿打骂,16岁的锦一,第一次觉得人生的希望很微茫。 因为妈妈的无理苛责,还不问事由地冲到亮的家里去闹了一番,看到亮眼中悲悯的无奈,锦一意识到,学校这座奶奶的小黑屋也要坍圮了。 过完春节,锦一辍学了。她也离开了那个对她千锤百炼的家,爸爸舍不得瘦弱如猫的锦一过早地踏入社会,但学也上不了,跟着大人出去走一圈也强过在家里被丝瓜藤缠住。然而社会底层需要一个人拥有的本事,在她身上索取的不过千分之一。 锦一身上早就拥有勇敢而坚强的力量,更何况加上一个人自由的精神呢!
装满爱和责任的活塞瓶
自从锦一去城里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她的消息,妈妈逢人就说:“那个小蹄子肯定跑了,没良心的赔钱货。”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虽然她从来不主动跟家里人联系,但是家里需要钱的时候她总会及时出现。 好象一只不漏气的活塞瓶,她储存起来满满的感情,里面包括了除了无处说的苦,一定还有爱和责任。这年春节锦一的大哥哥要结婚了,娶的是同村的一个姑娘。春节她没有回来,捎给大哥整整5000元的红包。这让韶华不再的女人,刀子嘴有了豆腐心。这女儿还真是件暖袄。乡亲都很感动,毕竟是大地的女儿啊! 大哥的婚姻很不幸,大嫂不孕。只不过两人的感情没有破裂,收到消息后,她很担心家里但依然没有回家去。后来爸爸打听到,原来她是在努力工作希望赶紧让二哥也娶上媳妇,这好心的姑娘想让爸妈能早些舒心呢。 二哥似乎也很配合,在大哥结婚的第二年他倒让人家姑娘先怀上孩子。赶紧也把事情给办了吧。 19岁的锦一在大家的意料中又给二哥一个更大的红包,只是倒让人意外的是她跟了一个北方厨子,家里没爹没妈只身一人,三年就回过一次家的锦一这次真的要跟人跑了。在开始的时候人们都想这个刀子嘴母亲会让这样一个穷小子剥夺走自己的财产吗?绝对没谱可弹的事! 又一年春节,锦一回家过年了,沉默愤恨的小锦一早消失了,成长的痕迹也也不见了朴拙稚气,还沾点社会浮夸气只是矮小的身段依旧熟悉,那双澄澈的眼睛没有神了,还是让瘦弱干瘪的脸庞因为笑靥给挤兑淡了? 20岁的锦一又一次让人们吃惊的是,她怀孕了,未婚。一直瞒着家人,直到快临盆的时候她回家了,男朋友工作忙,也实在没有能力照顾她们母子。为了孩子,锦一似乎变得更加勇敢了,尽管妈妈在一段很长的责骂后,对她还是没有好口气,但因为有了胖乎乎的小外孙,心柔了,笑多了。母女俩第一次如此平和相处过。锦一在家呆了小半年。 为家人,为孩子,锦一马不停蹄的人生得不到喘息的机会。等孩子六个月大后,她又一次离开了家。
敬畏回家
就在锦一半躲半藏的带孩子打工生涯中,她一直没有回家办过婚礼,跟着男朋友小肖回了东北老家黑龙江甘南县简单地办个酒席,就算结婚了。锦一的二嫂心疼她,经常打电话找她,一半以上都找不到,打工生涯往往都在半个中国跑,难得等到锦一主动打回来,跟嫂子说的也是,我们到xx市,不用担心我们很好。也会问候家里,就是不想回家。 乡里人都说,锦一出去这么久了,她妈妈对她也多了关心,可是长久地不回家,再软的心也会等硬起来的。十年过去了,锦一已经是一儿一女的母亲了,她的老公也是一个质朴的打工小伙子,对锦一还算体贴。只是一边带着孩子,一边还得帮着老公做点事情,日子紧巴着过。或许一个女孩子结婚了,生孩子了就会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原本还是小镇茶余饭后谈资的锦一,也让周围的人对她人生的奇遇没有了更多的猜测和期许了。 “期待过婚礼么?” “就像从小就不曾期待过妈妈织的毛衣,分到过过年的糖果一样,已经不习惯期待这个词了,把明天过好,把下个月过好就是最大的期许了。” “十年的在外生活,觉得艰辛么?” “十年了,什么感觉都会淡化,人长大了,自然就会变坚强。” “想家人么?” “不去想就好,一想到就觉得愧疚,日子过得不好,在外久了,脸皮反而薄了。” “为什么不回去看看?” “拖家带口的,每次换工作都离家越来越远,旅途的距离无形中也拉远了思乡的距离,越久就越没有勇气。” “还会恨妈妈么?” “怎么会恨呢,做母亲的都不容易,她对我还是有比较大的影响,心里还有有一块阴影,那或许是敬畏吧,没有女儿的母亲会让人心疼。”
编后: 在人们嘴边“我们这个复杂的社会”剥丝抽茧地让锦一那个本不漏气的活塞"砰"一声脆响随之撒了气。 在锦一心里男人的爱仅仅是一丁点也是要感恩的吗?这个男人真幸运,人们都想着善良重情的锦一肯定给了他非常非常多的爱和力量。可是和锦一一起长大的朋友们都觉得这个男人难当,一个人一整个童年缺失的爱要从他那里重叠地索取。他能做到不背叛么?他能让自己有更强大的爱吗?他能代替锦一的父亲一并交给她一个丈夫的饱满的情谊吗?但是善良的锦一觉得幸福了,好象不是也够了么? 锦一的童年因为没有血缘的妈妈不完整的爱,仿佛不应该在某一个时间回忆中是在大雪纷飞的傍晚周围一切全笼罩着抹不开的沉重的灰色。 那灰色是锦一20多年暗淡困苦的缩影还是以后也许对她的生活没有色彩路程的灰心呢?“人生如果初见”,初见如果就很糟,那要怎么防备“等闲变却故人心”?或许是我们多虑了,婚姻这道围墙,是锦一自己闯进去的,凭着她的坚韧和毅力,应该是一道固若金汤的堡垒,祝福她。 只是“回家”这两个字的重量,却道一句“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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