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着,为了新生的破茧。然而又何苦作茧自缚?心灵曾经那样安宁地归属于永远了,奈何无法释怀一种骄傲,一份尊严。
(一)
黄妃仍然在客厅里坐着,刚冲的速溶咖啡在桌子上散发着悠悠的香,屋子里很暗,只有微弱的LED灯管在给予她些许思考的力量,而她却真是有点乏了。速溶咖啡仍旧不能缓解黄妃的困意,她蜷缩在柔软的沙发里,眼镜在桌子上反光,似乎凝视着它的主人,带着怜惜。这时,她婆婆再一次起床喝水,时针恰好指向凌晨一点。黄妃已经呆了三个小时了,从婆婆进屋睡觉开始,便坐着。冬日里的清晨是干燥的,正如起夜的婆婆那样需要水的滋润。而在黄妃心里,这样的清晨显得如水一样冰凉。 “怎么还在这坐着呢?明天还得上班,早点歇着吧!”她婆婆揉着眼角,而黄妃知道婆婆也还未入眠。一宿一宿的,谁都熬着。 “嗯,知道了。”她婆婆径自回屋了,在上楼的时候,轻轻地缓叹了一口气。 而黄妃并不知道那声叹息,但却清楚婆婆的所有无奈。她在思索一个问题,或许林轩这时候也并没有睡,在公司的躺椅上,或者在这个城市某个不大不小的宾馆里,半睁着眼思考着关于这一段婚姻,这一个家庭的走向。 黄妃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时钟,凌晨两点一刻钟,时间着实过得太快了。她缓缓抽出怀里那本白色硬皮精装的日记本,轻轻地翻动着,在最后剩余不多的空白处,轻轻写下:夜深了,而他今夜仍旧没有回来。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等着他回来大吵一架,或者直接提出离婚,再将书房里的离婚协议书递到他面前,还是打算听到谁的退让,再走下去,即使现如今看起来这婚姻并不幸福。 在最末尾她简单地落款,写上日期:2012年12月1日。然后稳健地拿起那杯咖啡,已经凉得很彻底,凉掉的咖啡很难入口,但是对于长时间习惯咖啡因的黄妃,这并不算什么。她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简单地将杯子冲了放好,回屋了。 她整理着细琐的物品直到天已放亮,吻别了仍在襁褓里的孩子,转身出门。
(二)
林轩是一个沉默至极的男人,典型的莆田男,大男子主义,虽然事无巨细地关怀着,却能不流露出一丝的忸怩姿态。而这些漂亮的安抚中,黄妃已寻不到一丝关怀了。黄妃是她婆婆内定的媳妇儿,林轩没有任何抗拒地服从“家里”的安排。结交伊始,她以为林轩是喜欢她的,带着极大的热忱,频繁地见面,然后订婚成家。 她婆婆名唤素琴,黄妃以前向来称呼“琴姐”。黄妃是琴姐公司的得力干将,她齐耳的短发便透露着几分干练沉稳的气息,在那张不苟言笑的精致小脸后掩藏着一个七窍玲珑心,所以威严而不是亲和。黄妃是研究生学历,厚实的知识基础以及丰富的学生工作经历酝酿出了非一般的气质,对于大多事情都能够全面掌握,不失毫厘,所以深得琴姐欢心。 而黄妃也与琴姐关系一日好似一日。三年的工作里,黄妃连升了很多级别,成为琴姐的特助。从此黄妃与琴姐的相关新闻也是从来没有断过,琴姐是一个仁厚的老总,向来求贤若渴。对待黄妃自然是极好的。其实黄妃在工作的三年期间也谈过一场让她刻骨铭心的恋爱,而这一点她婆婆是后来才清楚的。当时她婆婆自觉对于黄妃这种刚毕业的小丫头的心思是拿捏得当的。她安排黄妃与林轩见面的时候,并没有思量过这鬼丫头一直有地下恋情。 黄妃与林轩认识不到一个月,便在琴姐的安排下准备成婚。黄妃并不反对成为琴姐的儿媳妇,毕竟她知道这是她事业上的一个机会,她“精明果决”地割舍掉自己的恋情。但是她也万万没有思虑到婚后她婆婆会特别调查她的情感历史。她婆婆悄无声息地用一笔钱打发了仍对黄妃死缠烂打的他之后。琴姐特别将黄妃约出去喝茶,而那天茶凉透了后,黄妃都没品到茶香。黄妃被降职了。
(三)
结婚不过两个月,黄妃开始觉得自己在家里受到了冷遇。她曾怀疑过琴姐将事情告知了林轩。林轩本就是性格孤傲的人,他一般不热忱,而他公公自是和儿媳妇没什么交集。所以偌大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的阴凉。 其实林轩结婚的时候便在城里购置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作为婚房,黄妃曾经试探性地让林轩搬到小屋子住,他兴致平平地说道,“我们家没有门禁,无碍的,小屋子装修刚过,一股生冷的气息不喜欢。”最终,是琴姐主动找黄妃示好的,毕竟人家只是个孩子,有事业心并没有极大的错误。黄妃重又被提拔到特助的位置上。这其中有很多的因素是琴姐不习惯那些不周全的助理,而一时间找个得体全面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 事情似乎暂时告一段落了,黄妃重又意气风发地工作着了。公司的流言又开始四起,大多言论传到黄妃的耳朵里,不过是耳旁风,一如从前。但是有些撺掇人的言语却不着痕迹地落在了黄妃的心上,她有着说不出的忧伤。她失去了什么,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清楚自己失去的不只是一种选择,而是已经没有选择了,所以无论哪条路都绝不可能通向幸福了。她突然间有点豁然,既然已经与幸福无尤,那么自己的事业总得拽在手里。所以她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没有任何埋怨。 黄妃又有着自己的傲然,既然自己决定嫁与林轩,她从未在自己父母面前说过一句林轩的不妥,大多替林轩做尽女婿该张罗的事项,她的每一个决定都在告诉别人她的幸福,只是在这样极力遮掩背后的心酸无人知晓,她也不愿透露。
(四)
为了能够完美地实现自己事业上的跨越,黄妃极力做好自己的避孕工作,所以在黄妃例假未准时时,她从没有想过自己是怀孕了,直到孕期干呕症状显现,她再也来不及去选择要以及不要这个孩子。她很迟疑,其实自己身边的同学大多已经结婚生子,她心里极度喜欢着那些非常萌的孩子,但是又不得不极力克制着。她知道她选择了什么,必须坚持的是什么,否则有可能她什么都会失去。 有了宝宝之后,由于工作都是与琴姐一起的,所以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搬出大房子,希望能够找到失去小孩意外的时机,然而似乎并不那么简单。在她有了小孩之后不仅自己的情绪受到干扰,自己的很多思绪也受到影响。工作时间过长导致精力不足,营养不良的黄妃不得不先暂缓手里的工作回家静养保胎。 在安静的房间里,孤寂显得见缝插针,她无处遁形。林轩也偶尔会来个电话问询身体状况,说明自己工作很忙没能陪她们。黄妃从不会向林轩提过分的要求,结婚近一年了,她仍然与林轩保持着内心的生分,偶尔也会嬉闹一下,但是那种挖心掏肺的话是绝没有的,因为彼此性格都是比较理智而不那么感性。这些其实琴姐也都知道,琴姐与黄妃说过:“婚后情感并不少见,我相信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会做出傻事。感情得慢慢培养,林轩这孩子就心热面冷的,你以后就习惯的,但是他也有孩子气的一面,你也得尽量迁就他一点,夫妻还是和睦为上。” 黄妃忍了又忍,她还是拨通了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她发誓着一定只是朋友联系一下,只是增进友谊并无其它,排遣下孕期的孤寂。但这只是初衷,最终事情的发展总会偏离轨道。
(五)
黄妃意料不到的是,原来他一直过得很不好。故事从来与单个人陈述的版本完全不一致,他带着些许狼狈,些许无奈离开了这座城市后,一直被人跟踪。一年内,他换了五个城市,换了五份工作,都发现经常受到来自琴姐的警告,没错他被人一路跟踪。其实,他并没有要拆散人家婚姻的念头,因为毕竟是黄妃的选择,除了懊恼以外,只是希望黄妃能够告诉他分开是不是真的是件轻而易举的事,难道从来就不会有想念。 一直以来有人定时会去给他送琴姐的信,希望他能与黄妃保持距离,只是具体地址的来源他从来不清楚怎么被得知,再往后他便渐渐习惯了。而黄妃却很气愤,或许是孕期女人的脾气见长,她第一次与琴姐拍桌叫板。琴姐并不与之争辩,只是看着她,说着:“黄妃,解释也是无用的。我知道你现在很激动,但别情感用事,适可而止的好。” 终于林轩知道了他的存在,那些故事,那些历史。林轩第一次主动约黄妃出来谈心,内容很简短,但耗时很长。一整个下午,近两个半小时,话语寥寥。林轩说:“其实我理解,我和你一样。” “我妈是个冷血的人,所以我们都只能变得冷血,然后似乎一家人就和睦了。” “别和我妈吵了,无济于事。” 她仍然保持着固执,并不与她婆婆说过多的话。只是淡淡的,只是互相不搭理。那天琴姐找到黄妃简单地诉说着这样一件事。“你在公司的工作,我找了个很合适的人接手,你有空把未完成的工作交代一下吧,如果没有特别情况,你以后少去公司吧,毕竟进出也不方便了。还有,我想,如果没有别的事,就多认识一些圈内的朋友,聚聚餐什么的,我觉得你太辛苦了,以后也别回公司上班了,留在家里帮我打理家事吧!” 黄妃,大声地叫嚷着,但是家里没有人能够出来帮她说话,琴姐径直走出门外说:“安心静养,我下午还有个会要开。” 黄妃在房间里急促地走动着,她希望能够安抚自己的情绪。她觉得这辈子被一场恶劣的骗局毁掉了。她想哭,很想哭,被这个世界欺骗了。她摸起电话,毫不犹豫地拨通了,然后一阵哭诉。最后,黄妃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决定生下宝宝就离开这个家。 曾经她以为,她有了第二个家,有了第二个妈,然而世界的美好永远是短暂的。
(六)
黄妃仍在住院,便扔下宝宝一个人擅自出院了,奔赴他所在的城市,她拼命想逃离这段回忆。那些给了她锥心之痛的家,她不想要,没有和父亲母亲知会一声,她便启程了。她觉得有必要让自己冷静一段时间,即使后果严重,她都愿意承担。是的,她任性了那么一回。 黄妃是被琴姐从他家里揪出来的。她那会儿正在睡觉,因为路途上的疲累,她并不知道琴姐尾随其后,琴姐很失望。黄妃却有种想大笑一场的兴奋。 那天是2012年10月23日。
(七)
黄妃现在老家和父母一起,偶尔回家看宝宝。或许一切都能够恢复正常。因为放弃,所以黄妃似乎变得很豁达,她说一切都似乎是一场梦,梦醒了发现自己仍在自己的家中,仍有至亲相伴,只是她已经是别人的妈妈了。她说是不是应该重新走进那个家,给自己的宝宝营造一个温暖的家,是她目前最难的决定。但就在她来接受采访的路上,她决定试一试,或许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编后: 黄妃被诊断有轻微的抑郁,而病情略有好转。其实产后抑郁并不少见,只是别人的故事总显得精彩跌宕,似乎别人才真正地在生活在选择。其实我们每个人的生活也是一样充斥着选择,有舍才有得,有得必有失。人总要试着去承担自己的错,自己的任性。毕竟要为自己的历史买单。坦荡地做一个无愧于心的人,寡念想,黄妃醒悟了,你是否还在执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