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遇到的每个人,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很多人如果换一个时间认识,就会有不同的结局。
约访人:陈静仪 女 28岁
缘起
电视《新闺蜜时代》热播时,闺蜜指着电视里敢爱敢恨的韩静说:“那简直就是你!”了解我的人知道我敢爱敢恨。不了解我的人大都认为我难以接触。其实谁性格中没有冷淡的部分呢?只是我比较外露罢了。我不否认多数人难以走进我,对熟悉的人和陌生人我是两种态度。我是极重感情的人,对我好一分,我必好三分。只是有时候我不懂表达,也懒得去经营一段关系。矫情地说,我应该是个没安全感的人。 年少叛逆时谈过两段轰轰烈烈的爱情。每一段都爱得死去活来,被求婚、被捧在手心里,分手后也曾被在朋友圈里恶意散播恋爱细节……洒狗血的事情发生过许多,每一件在普通女孩看来的大事,我却都不屑一顾地爱过、伤过、分过就忘掉。放掉就不要矫情留恋。我以为的安全感,就是这样。 于是我曾一度以为,我不会爱人。或者说,我应该是那种比起爱别人其实更爱自己的人。我不想再去爱了,曾经我想,在该结婚的年龄,找一个适合结婚的人,彼此不必相爱,只要真诚就好。那是我在结束上一段感情过了两年平静的单身生活后的想法。 那时爱我的少年,捧着戒指向我求婚,被我拒绝了,然后,我远走他乡,来到广州,应聘到一家世界500强企业,一切从头开始。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拒绝,也许太年轻的时候不想太快被套牢,也许是相遇的时间不对。 我用了两年时间才在广州这座城市建立了新的生活。我以为自己可以不需要爱情了,只等到想结婚的时候去结婚就好。可是,命运若是可以计划,世间也便不会旁生出诸多悲欢离合。 杨俊是我的上司。进公司时我便已经知道,他是已婚人士。对于名草有主的男子,我一贯的态度都是敬而远之。所以我们没有除了公事以外的交集。直到2013年的秋天,公司组织马尔代尔游。离开令人拘束的办公室,所有人都只是游客。没有了阶级差距,天高海阔下,每个人才都放下了面具做回自己。我也是从那时才真正开始了解杨俊这个人的。
变故
在马尔代夫的那一场泳池派对,杨俊借着酒意坦言,其实他与妻子已经没有感情,两人也早已隐离。他说,其实从我进公司开始,他就已经注意到我了。只是因为他已有家室,所以不敢追求。“你有男朋友吗?”那夜,他以深情魅惑了我,当我说出“没有”两个字时,他仰头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拉起我的手,逃离了那场觥筹交错。我们,从那一夜开始。 我又恋爱了,甚至比从前谈过的那些还要热烈。也许这就是年轻时与成熟后遇见爱情的不同。那时彼此都年轻,而成熟以后再遇见的人却符合了自己的所有想象,打破了自己所有悲观的等待,所以怎能不心生欢喜、炙热燃烧? 公司并不提倡办公室恋情,所以我和杨俊一早就约定了将恋情转地下。每天上班时偷偷互使眼色,下班后先后到约定的地点约会。地下恋情的隐蔽反而让我觉得轻松,可以不畏流言蜚语。杨俊曾问我,不能公开我们的关系,心里有没有委屈?怎么会有委屈?只要我爱他,只要他爱我。 这样的幸福持续了半年。我们曾说好的,国庆长假他就陪我回家见父母。就是他了。我真的就这样认定了。所以,当一个自己深信不疑的梦瞬间被击碎时会有多痛?当他说他不得不和前妻复婚时,我尝到了这份梦碎的痛楚。 “她怀孕了,孩子是我的。”杨俊捧着头在我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的确,他对我说了谎。他说他去应酬,却去见了前妻,他们酒后乱性。一切都是天意吧?结婚三年未能受孕,只那一次,他们的命运就又重新联系到了一起。
逃离
如今我时常在想,人生遇到的每个人,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很多人如果换一个时间认识,就会有不同的结局,尤其是在爱情里。爱得深,爱得早,都不如爱得刚刚好。 如果我和杨俊相遇在年少时,我们会怎样?如果遇见杨俊时他未曾结婚过,那又会怎样?人总是喜欢在走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时,用一些“如果”来安慰自己,可是,也许从来就没有如果。 复婚前一周,杨俊抱紧我,像要把我嵌进身体里,他说的话都带着颤抖和恐惧,他说:“求你,不要走!我爱的是你!”可是,我不走,哪里还有我的位置? 可是,我也走不到哪里去。有时,禁锢我们的,不是环境施予的高压,不是他人设下的牢笼,而是我们囚禁了自己:看不开尘缘聚散,看不开诸事成败,把自己局限在狭隘的空间里;忘不了当初的爱与恨,忘不了远离的是与非,把自己尘封在暗黑的死角中;放不下身外千种烦忧,放不下心头万般纠结,结果在无端中丢弃了自我。 放开时信誓旦旦地认为看得开,终究都会在日复一日加剧的痛苦中变成笑话。何况合同还未到期,我走不了。走不了,我只能逃。匆匆请了年假,缺席他们的婚礼,我一个人逃到了凤凰古城。从未一个人旅行,痛苦却让我变得无所畏惧。我在古城住了一个星期,关掉手机,关掉一切可以干扰到我的仪器。我不想知道他在婚礼上是幸福还是痛苦。我只知道,我需要一个空间收拾自己的心情。 旅行的日子我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像从前的每次恋爱那样洒脱。我看过书上说,对一个人的冲动大概在15天左右,如果过了这个时间段还没有追到,那份冲动就会减少甚至消失;对一个人的回忆大概在120天左右,如果过了这个时间段还是对那个人念念不忘,那么这个是你深爱过的人。可悲的是,旅途结束时,我想要见他的冲动并没有消失,反而愈加强烈。
摇摆
销假上班,抬头见面,我和杨俊又在一个空间里彼此折磨。他约我见面,他说,给他一些时间,他会回到我身边。“可是,怎么回来?”我问。再回来,一切也都已经不一样了。 心里如此警告自己,不许动摇,不许心软,不要插足,不要做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事情。可是,最难熬时,还是会有恶魔般的声音响起:既然相爱,既然痛苦,管他什么道德底线,去他的什么朝朝暮暮,去爱就是了。每当心里失控到几乎快要忍不住给杨俊打电话,说一句“我愿意等”时,我就狠狠地掐自己,掐到自己清醒地痛着。 即使自己再怎么不快乐,也绝不可以去打扰他的幸福,到底,这是我不能放弃的原则。为了淡化痛苦,我每天主动要求加班、出差。频繁的社交和忙碌的工作填满了那些用来胡思乱想的时间。只要没有时间思考,就没有负能量。作为我的上司,杨俊却急了。他把我叫进办公室,依旧一脸痛苦,满口哀求。几乎就要动摇,如果不是他怀孕的妻子突然闯进办公室的话。 就是如此戏剧性。我在前男友的办公室被他的现任妻子指着鼻子大骂“狐狸精”、“第三者”。看着门外围拢的看热闹的同事,我百口莫辩,也不想辩。我的确几乎动摇过,我无从辩驳。
无期
年长以后,偶尔会觉得,恋爱真是一件无趣的事情。开始时觉得对方的缺点都是可爱的,后来却都逃不过了解对方以后的一段厌烦时期。最后可以走得长久的,大抵是觉得对方身上的优点还是比缺点多,所以还有值得倾注爱情的地方。杨俊和妻子离婚是因为好感没有抵过厌烦,那么复婚,应该是和我在一起以后,终究发现那个人还是比我可爱吧? 失去一个爱的人,总会有一段疑神疑鬼的自卑阶段。那时也会倔强地想,他若想见我,有千万种方式可以找到我;离开同样也是,我若想离开,也可以有千万种理由和方式。之前所说的种种不能离开,都不过是心里还怀抱着希望,不肯真正死心离开。这次再也没有理由留下了。我选择彻底离开。 2015年来临的时候,我离开广州去了上海。曾经我和杨俊约定过,结婚后要一起到上海定居。比 “来到你的城市却没能与你相见” 更遗憾的事是,“某天我终于来到这里,还装着一些回忆,却已好久没有你的消息” 。可是,这应该才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吧? 离开,很突然,也很匆忙。我没有和任何人告别,反正我也不属于那座城市。真正的下定决心,就是不露痕迹。每次决定时的高调,都是自己内心的心虚。真正地忘记一个人,真正地开始一件事,都是不想说,都是什么都不说。再一次因为爱情而奔赴另一座城市,我又变成了当时离开家乡去广州时那个倔强而坚硬的自己。无欲则刚。我想,冷漠才是我最坚硬的保护壳。 2015年第一个工作日,我站在新公司的落地窗前俯瞰上海,心里有一丝犹豫,最后却觉得安心。如果说旅行是对生活的一种逃避,辞职远走他乡是对感情的一种放弃,可是,至少我相信,人生故事里的大多数结局都源于自己的选择。你选择了什么样的道路,就会拥有什么样的人生。人生不是游戏,我没有多少可供选择的机会。既然选择了,从今以后,在上海,我就要咬牙坚持走下去……
编后 2014年即将结束的时候,静仪回来了一趟。坐在对面的静仪,燃起一支烟,眼睛里写满了桀骜和清冷。这是记忆里的静仪。每次遇到令她失望的人或事时,她总是这样。而烟,是和杨俊分开后才开始上瘾的。“其实,对烟上瘾的不是我们的生理,而是心理。”静仪说,抽烟是一种慰籍,因为她就是爱杨俊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有人说,若归于爱情,我不该让。可是,在我这里,我和杨俊,最后还要归于道德伦理的范畴。”熟练地弹着烟灰,静仪平静地说道。她说,她最痛恨的便是第三者的爱情,所以,“只怪遇见的时间不对,遇见的人不对,而爱情没有错。”其实,静仪想得已是深刻。所以我问,那你为什么还想要倾诉?她说:“有时候,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可仍然希望说给别人听。不是为了被劝服或阻止,只是需要有人能更清醒地帮我分析,让我坚定。”燃尽一支烟,静仪笑了。这是重逢后她的第一个笑容。 她说,她与杨俊,从地下恋情开始,到大张旗鼓闹开,本不是光彩的事。“但你止步在道德底线之外。”我说。静仪沉思了一会儿,淡淡地“嗯”了一声:“这是我唯一觉得庆幸的事情。” 在告别2014年的时候,静仪终于决定去上海发展。上海有家公司一直向她抛去橄榄枝。因为杨俊,她一等再等。“终于可以不必等谁了。”又燃起一支烟,静仪说,“一切又可以重新开始了!”是释然的语气,还有熟悉的倔强。爱情,还是没能带给她想要的安全感。所以她说:“女孩儿就不该随便依赖从别处获得的安全感。”虽然悲观,但我却也是认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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