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忘却的犁铧（诗九首）
南夫，1958年秋天出生于莆田市秀屿区汀塘村。1984年开始写诗，诗作散见于《诗刊》《星星》《绿风》《诗神》《诗歌报》《延河文学》《福建文学》《天津诗人》等报刊杂志。出版诗集《也到枫桥》《南夫诗选》。曾在陕南客居二十多年，历任过陕西省安康市作家协会副主席。现居莆田。
【发布日期：2018-04-18】 【来源：本站】 【阅读：次】【作者：南夫】
| ◎修辞我听到一只鸟的叫声很天真，一只很苍老我只听见声音，但没见到是什么鸟这两种鸟声挂在树上一棵是桃树，一棵是李树在深夜，我还会看见月光照在鸟声之上不是颂词，而是悲戚我还常常听到老父亲的梦呓，一声叹息或许是他一生的总结我在深夜写诗，从古人的修辞中寻找病句给一首诗赋予更恰当的词语我怀揣八千里河山，但我只站在村头看好我的一亩三分地怀着对大海的敬仰，我只站在海岸上观望太阳东升，远方无尽我感谢我脚下的寸土，能使我脚踏实地不为物喜，不为己悲在一瓶酒的时光中，耗尽热爱留下一些字迹在城市的尽头，用修辞把自己烧成灰烬◎为了忘却的犁铧锈迹斑斑的犁铧像下弦月在云中忽隐忽现这一片不思进取的犁铧，在空中闪着暗淡的光倒映在田头的水塘它曾经在一条母牛后面，在我父辈前面牛逼哄哄犁开了板结的土地种上地瓜，一个农民疼痛的胃栽上一代又一代农民的白骨，抽芽开花结果以铁的硬度，插入黑夜切开土地让土地发出快乐的呻吟声黑暗中，响彻整个村庄就像我和老婆的床弟声犁开肉体，把土地赋予生命无休无止的细胞但没有人知道，一个村庄是如何没落的没有人知道，一架手扶拖拉机是如何解体的没有人知道一个城市的路灯可以照亮无数农村漫长的黑夜没有人知道一块犁铧的前生和今世一块犁铧，成了我永久的记忆打铁匠，也已经死去多年◎阳光照耀阳光，最古老的火焰，它不燃烧它在树荫下，水塘上，在风的节拍中闪烁它贫穷，只剩下光芒天地洪荒，那时没有上帝，神袛和灵魂那时我只是一粒黑暗中的尘埃，一种虚无我，只是某种存在的不存在我，只是天地中的天地但我看见了这阳光照耀，我的村庄和农田我走在路上，收起雨伞，云朵和北风在祖父走过的田埂，踢开杂草走进了茅屋这里有父亲遗下的犁具，酒壶，和棕衣我会坐在木桌前，把腿搁在桌上像一个城里人，显露他的优越感我可能会说，父亲，我回来了，一粒尘埃也有阳光照耀今天是2018年元旦，一早骑着电动车到木兰溪畔参观莆田新的图书馆开馆寒冷的北风翻开我内心的几本书阳光照耀那些哲学思想，诗歌和武侠小说我曾经也是一个爱好读书的青年如今老之将至，愿年轻的学子，读书学习在壶公山下，木兰溪旁阳光照耀，聪明花开◎马蹄铁如今老了，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不用看管儿女成家立业，老婆想干嘛就干嘛吧谈感情只能是孩童玩家家没啥球意思了只剩四块马蹄铁，锈迹斑斑丢弃在墙角月光从破旧的木窗照进漆黑的茅屋内慈悲的月光啊收拾了我一生所有的艰难和不幸照在一个老农的头顶和墙角的马蹄铁上那曾经驰骋在土路，让尘土飞扬的马蹄铁那曾经踏遍青山人未老的马蹄铁那曾经耕田种地的马蹄铁那曾经是四个英语字母UUUU的马蹄铁和我两双破旧的草鞋将被时间遗忘，掩埋只有屋檐下的石磨，石臼，和不朽的棕衣这些父辈留下的不灭遗产任昏黄的月光黯然抚慰而马蹄铁，坚守在黑暗的墙角沉思默想梦见马的头骨，挂在一座别墅大堂的墙上◎语境鸟鸣，风啸，雷声，无言的闪电水在流淌，一条土路从屋后拐到了田野一支笛子吹出悠扬的音符黑暗沉闷的落地声震动整条山谷这是我今夜要写一首诗最好的语境而当我又一次翻阅唐诗宋词中的遣词造句月光、飞流、雨声、莺啼、山风……我就状如哑巴，不知如何下笔我就在这江湖世界继续吹牛，打官腔听点钞机发出急迫整齐的步伐声听老鼠的磨牙声，雄狮和老虎的亲吻声石头的敲击声，金属的碰撞声天籁之音穿过聋子的耳朵到达心脏的搏跳声土狗的吠声，遥远的市声，菜农的吆喝声夫妻吵架声，孩子哭闹声还隐约听到机器的轰鸣声，汽车刹车声所有声音都在黑暗中挣扎，杂乱无章又使今夜的语境变幻莫测，词不达意我就把修辞像花生米一样放进嘴里不断咀嚼最后听到斑驳的墙壁上母亲在相框里一声虚无的叹息◎时间之美时间在太阳细小的齿轮上迈步步伐均匀摇摆时间在风雨中行走也从不迟疑不定时间透过日历，透过未知和一架骨头在我的生命中流动从不呈现色彩时间不产生任何意义也不赋予开始和结局时间是我的肉体不是我的精神时间和我的灵魂一样缥缈今夜明月当空，通过时间发出了光芒草木，五谷和蔬菜的叶脉流着时间的血那些沉寂的乡村和辉煌的城市通过时间隧道进入历史但时间没有历史一切只是一台人为的闹钟没意识地摇摆今夜我在乡下喝酒写诗，在时间之外不在现在，也不在未来◎酒之美酒之美美在有些人有酒找不到装酒的瓶子有些人有瓶子但找不到酒酒能在我艰难的生活中制造假象之美在醉中心情愉悦在梦中胸怀世界今夜我把酒和我分开，我在床上，酒在杯中黑夜中，我能听到酒的喘息还能听到田野中麦子的哭泣一杯酒，它有着透明的心，它永远不醉它是一盅高度的水它使我看见大海，画中的波澜，波澜中沉浮的岛屿一杯酒的造型有着透明之美，似醉非醉，在玻璃杯中发现了唐诗和宋词今夜我喝着烈酒，在不可能的情况下看见一个情人和另一个情人争得脸红如桔，都想和我一醉方休酒，就显出了它的纯真之美◎钢铁明月花翻开历书，今夜的月亮很黑，像一块铁挂在天上冰得全中国人都喊冷，从北方到南方黑暗中，只有那些热爱美国的人才会感受到什么叫冷若冰霜今夜只有那几朵室内的花，被逼无情开放那铁中的冷那铁中冷的元素，淬火后的黑中之黑覆盖了整个寒冷的黑夜今夜我就在花的前面观望这些花应有的色彩，在灯光下闪着光晕明天我将把它们移到室外在铁中，在寒冷的天气里赋予它最后的靓丽呈现给破落的乡村今夜没有明月，明月黑如铁我将如何才能把这块寒冷的铁，在天空烧红并打出春天的花朵◎十亩花生十亩花生统一了十八代祖宗的思想十亩花生睁开了花生花迷人的眼睛睡眼蒙眬，喊着混沌的口号，开花结果在广阔的田野，水渠流着花生的油和泪十亩花生的泪水就在叶子上被阳光晒干我的父母，和牛，就在花生藤上过了一生花生啊，你是我的命根我维命的油今夜我喝着烈酒，剥开你，剥开土地的外衣看到人性，看到一些不劳而获的官员在演讲，开会看到十亩花生永不瞑目的外壳，像我母亲浑浊的眼睛在阳光下，爆晒在天地之间但我心依旧，不懂科学和爱情，只靠天吃饭点播，育苗，浇水，直到秋尽冬来这十亩花生，不是抽象的诗句不是在一首诗中描述的风景它是一个农民内心的镇静之药，一帖灵丹最终，最终的死亡与花生毫不相干死无对证而在来年，花生花又睁开它美丽的眼睛看着你不死的灵魂在土地的上空飘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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