莆田人管蓑衣叫“棕堆”。顾名思义:它是用许多棕叶(毛)编织或堆积成衣的。说起蓑衣,现在的年轻人可能没有见过,而上年纪的人是不会忘记的。它是改革开放前常用的雨具之一。每年到了“三九四月,雨仔霉霉”的黄梅雨季节,此时正值犁地、耙田、插秧的春耕大忙时候。蓑衣却是农民遮风挡雨必不可少的的雨具。随着社会的发展和时代的变迁,蓑衣已成为历史的斑纹,但它在我心中却是抹不去的乡愁。 过去乡村农家人口多的人家,少不了拥有几件蓑衣,上山下田带着它,就会贴心贴背地为人遮风挡雨。早在《诗经》中就有:“尔牧来思,何蓑何笠?”三千多年前的阴雨天里,便出现披蓑衣、戴斗笠的牧羊人。早在古诗词中,曾经都有“柳下垂钓趣,烟雨透蓑衣”,“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可见蓑衣的使用历史悠久,在诗人笔下如此美妙入律和入韵。 要说蓑衣,得从棕树说起。这种热带和亚热带植物属棕榈科,树身周围包以棕皮,每长高一节,便可开剥一片,把棕皮晒干了就可以用来缝制蓑衣。蓑衣耐磨耐用,一般可穿几十年,况且棕片透气而不透风和水,不仅可以作雨具,还可当衣穿。脏了还可以洗。狩猎的人穿着它可以挡荆棘芒叶,是最好的“护身服”。小时候我经常跟着母亲去涵江,也目睹“棕堆店”里的工匠编织蓑衣。编织蓑衣是件功夫活,先从领口部位编起,用十几张棕皮排列缝制。接下来从领口向下续缝,一片接一片,靠细线一针一线缝合连缀而成。整件蓑衣好像一只大蝴蝶,披在身上弯腰自如,风雨不入。劳作累了,穿着蓑衣头枕斗笠,躺在田间地头歇息片刻,棕片散发的味道连小虫也不敢靠近。也许是“保护性”的气味所至,我家墙上挂了五十多年的蓑衣,至今还完好无损哩! 戴斗笠,穿蓑衣,扛锄头,牵耕牛,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乡村雨天常见的情景,也是那个时代许多人记忆深处永恒的剪影。蓑衣虽笨重,农家人却喜欢穿,它不像现在的雨衣,紧紧包裹在身上而不通气,蓑衣不会给人有闷郁的感觉。过去如果天气不好,农家人出门下地都习惯携带一件蓑衣,有备无患。春季阴雨天,遇到下雨天插秧,靠的是斗笠蓑衣,正所谓“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弯腰在张开的蓑衣下,好似小鸡被母鸡的宽大翅膀护住,心里踏实得很。 童年时,有一次母亲叫我去刚刚收获过的麦地里敲“麦头”,而且一再要我带上蓑衣,我死活不肯背,只戴一顶斗笠。母亲无奈之下,只好眼巴巴看出门了。天有不测风云。我到田里不久,突然天边响起一阵闷雷。一瞬间,天上风起云涌。没过一会儿,母亲在家里听到雷声响,匆匆忙忙抱来一件蓑衣叫我穿上。而母亲只戴一顶斗笠,当我才穿上蓑衣,豆粒大的雨点,劈头盖脸地打了过来。回到家里,我的衣服裤子一点都不湿,而母亲全身被雨水浇透,并且不停地打喷嚏。晚饭过后,她早早地上床了,并且把被子裹的紧紧的。我走到母亲床前一问,原来她是被这场雨淋出病来了。我再往她额头上一摸,不禁地惊叫了起来:“你感冒发烧了”。母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以后要多听大人的话,咱们穷人是病不起的”。从此以后,我变得听话多了。一件蓑衣看似不起眼的蓑衣,不但让我体验到它的“护身”作用,同时也深深地感受到母爱的伟大和温馨。 挂在我家墙上五六十年不用的蓑衣,除了岁月的尘埃,还是那么完好,但它早已被轻便、防水的雨衣所替代,只好退出历史舞台,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这件曾经在乡村默默奉献了数十年的蓑衣,已经像退休以后的我一样“退休”了。如今雨天之时,塑料雨衣、雨伞铺天盖地,满眼都是花花绿绿,却感觉显得较浅薄浮华,不如蓑衣在风雨里带给人那种纯朴而凝重的古趣,也缺少唐风宋韵的诗意。在我的眼里,蓑衣好比我家的穷庐一样破旧,却历久弥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