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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步友阿柯
【发布日期:2018-11-30】 【来源:本站】 【阅读:次】【作者:黄叶】
  我与阿柯结伴散步的时间比较长,从登大蜚山到九战尾,从坝垅通蜚山的旧村道到尚未成形的北一环,最后是新开辟的兰溪绿化带。可以说,我们的脚步,见证了仙游县城的变迁。
  阿柯就是柯麟彪,原中共仙游县委党校副校长,高级讲师,主讲政治理论。他原来的专业是数学教育,担任过度尾中学高三年级的数学老师,1984年考入省委党校理论班后,开始与政治结下不解之缘。
  而我是搞画画的,主业是传承当地着名画家李耕的传统中国画艺术,与阿柯专业不搭界,圈子套不上,二人之所以成为散步友,一是缘于我们都住在原来的县委党校附近,党校操场是我们邻近人家唯一“透气”的地方;二是我们都受过医生“迈开腿,管住嘴”的告诫;三是我与他都属于有“危机感”的一族,就是老了还想学点东西,免得被时代抛得太远。而散步对我们来说,正是一个很好的交流平台,双方尽可海阔天空、无拘无束地闲聊神侃,各抒己见,探讨问题,获取信息,取长补短。这也说明了政治与艺术并非“水火不相容”,西方文化与东方文化有相通之处,“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只要善于吸收、乐于思考,在积累知识和触类旁通中双方都有益处。
  譬如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什么“西方古典经济学派”呀,什么“亚当·斯密、大卫·李嘉图”呀,什么《国富论》呀等等,这是我从来不曾听说过的,但他能结合现实中的某些社会现象和具体事例,再上升到制度设计层面,讲得头头是道,使我这个门外汉也听得津津有味,有时还会提出一些问题来参与讨论。又如对马克思、恩格斯经典理论的解读,对列宁、斯大林与苏联解体等的见解,也让我感到新鲜并获得一些认识。2013年,刚刚从工作岗位退休的阿柯,马上又全身心投入自考法学本科课程的学习——我称此为“挑战极限”之举,于是那段时间我们散步时,又加上了新的话题,就是每天他都会兴致勃勃地谈起学习的进度,又背诵了多少,有什么心得等等。须知,这决不能等同于退休人员为坚持“老有所学”所兴趣的写写画画,而是动真格哪!岂仅如此,他还向我透露了一个宏大的计划,就是试图通过法理来探寻新的社会形态下劳资关系中工会职能的运用。这一想法源于他在外资企业挂职5年的所见所思。这也再一次让我内心受到极大震撼:公职人员去企业挂职者多多,还有谁能如此有心,去为劳动者权益的实现寻找一条既适用于现代企业管理模式,又顾及各方利益的合情、合理、合法之道?——尽管,最终他留下的是“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遗憾,但敢于以一介基层小人物的微弱之躯,去触碰这么重大的课题,不正体现了时下甚为稀缺的知识分子担当精神吗?
  不管是中学老师,还是党校教师,阿柯一生都扮演着“动口”的君子角色,而本人则长期从事画画这一“动手”行当,因此在语言表达上一向甘拜下方。当然,相处时间长了,我总不能一味地做“收音机”呀,逮着机会时也想表现一番——打开自己的话匣子。当然是不离仙游传统国画、乡土习俗,再则牵扯点中华文化传统——虽然他对这些话题本来不很感兴趣,以为没落、保守、无新意,对推动社会进步作用有限,但出于互相尊重,还是耐着性子听下去。毕竟土生土长于仙游,本土文化的耳濡目染,必然带来与生俱来的感知,何况他是一个有足够慧根悟性的读书人、思想者,渐渐地,也像我接受他的政治说教一样,不久竟成了我艺术上的知音,对中华传统文化亲近起来。
  有一次,他问我:“县姓氏源流研究会原会长因年迈欲退位,力荐由他继任,你看如何?”接着又讲到自己对仙游民间文化传统缺乏了解,怕不能胜任云云。作为朋友,我深知其行事的一贯风格——执着、认真、无私、责任心强,有思路,便极力支持他出任该职位,将余热洒给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当然我也出于一点点私心,那就是一旦他能把部分精力投入乡土文化研究,两人之间互动、互补的机会必然更多。果然甫一上任,他又是查阅史料,又是田野调查,又是制定计划,又是落实经费,搞得不亦乐乎。研究会还与县纪委、县委宣传部、社科联联合,开展了一系列家风家训与廉政教育活动,举行了几场关于“孝道文化”的讲座,并协助《仙游今报》编辑部推出了《百姓故事会》系列专版。他还与我探讨如何“从传统农耕文明的乡规民约和家风家教中,提取有益于现代社会治理的元素,为当前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发挥积极作用”等问题。
  出于职业敏感,当他一接触到孝道文化——这一古代治国的思想基础时,立即关注上“中国孝道文化与西方自然法”这一学术命题,当他侃侃而谈自己对这方面的理解和心得时,我这个在寺庙壁画上画了不少《二十四孝》故事的人,过去的理解是一直把“孝道”局限在人伦关系和行为准则层面,此时显得是多么肤浅!
  与他聊起儒家时,他最欣赏孟子说的“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以此来证明儒家也有过“人民有权利选择自己满意的领导人”的民主思想。我的《题〈屈子行吟〉》诗句“何以一夫祸,忍遗千古殇”,就是从中得到的启发!
  作为散步友,我与阿柯还表现在性格上的互补上。阿柯性格之刚,脾气之犟是众所周知的。对社会上某些丑恶现象的看不惯,往往会导致有正义感的人心理经常处于焦虑、不平状态。大概是胸中块垒亟需释放吧,有什么憋屈,他总是借散步之机向我倾诉。而我的性情又相对宽柔(也许这与画佛有关),对他无非就是劝慰,说一些大家耳熟能详的大道理,用我的水来平熄他的火。当然,他身上的炽烈,也经常予我以生活应有的热度。
  最近几年,阿柯因去福州照看孙女,同我散步的机会少了,但偶尔返乡,晚饭后第一要事就是招我一起出去走走。久别重逢,话题自然更多,又因他从省城来,信息量也大了。
  阿柯被确诊罹患恶疾是2016年年底,开始他表现得挺乐观,依据是做了微创手术后医生认为无需化疗,说明还是初期,回家过完春节后又去了福州。记得最后几次约我一起散步是几个月后的一次因公事回乡,那时他的气色仍然很差,看不出有恢复的迹象,但为了满足病人的要求以及给予安慰,我还是陪着病怏怏的他就近缓缓地走了几圈,是时我们再也找不到往日的气场,彼此心里都有“一回见面一回少”的伤感。
  冬去春来,眼看又熬过一年,今年春节他一回仙游,竟然徒步撑到我家,面对上气不接下气、声音沙哑的知己,我十分不忍,一时鼻酸语塞:是特地来向我告别?还是想最后看一眼熟悉的不愠斋?
  农历二月的一天,忽然收到他的微信,这回可是来真的,说是经复查他身上的癌细胞已扩散,看来没有治愈的希望,请我协助他弟弟在福仙陵园为他寻找归宿之地。“悠悠万事,唯此为大”,我赶紧联系上他的弟弟和陵园工作人员,很快完成了选址以及安排好择日动工等事项,然后特为之撰书墓联一副:“唯思想不灭,有气格长存”。我想,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出什么能表明我们之间的相知相惜了。
  2018年4月6日——清明节刚过,我的散步友阿柯,终于走完了此生的六十四个春秋,驾鹤西去!大蜚山下,木兰溪畔,再也听不到他慷慨激昂的声音!半年过去了,每当我形单影只地穿行在熙熙攘攘、似熟又生的健身人流中,一种若有所失的怅然,还不时地袭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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