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回岁晚冰霜少,春到人间草木知。便觉眼前生意满,东风吹水绿参差。——北宋·张栻·立春偶成 立春又称打春,立是开始的意思,《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记载:正月节,立,建始也,立夏秋冬同。中国以春季为一年的开始,立春为春季的开始。 人们把立春节气分为 “初候东风解冻,二候蛰虫始振,三候鱼陟负冰”。太空中的臭氧层越来越厚,地球上的气候在它的笼罩下变得无常,暖冬已是正常现象。这“三候”的名称没有让生活在南方的我们明白立春季节明显的变化特征,偶尔的乍晴还寒没有让人感受到春天般的温暖,说不定还会猝不及防地感冒流行,让鼻涕随着春雨一起潇潇下,喷嚏跟着春雷轰一会儿。天虽尚寒,心已向暖,因为“春江水暖”早就“鸭先知”了。这是诗人的感知,身居顶楼的我,没能从鸭的身上得到友情提示,听着鸟鸣声一声声一天天地清脆了起来,才突然明白到春天的脚步近了。 翻开日历一看,果然立春。 立春这个节气,是二十四节气之首,就像是作文里的总起句。又像是过渡句,总启下年,总结上年,有承上启下之作用。 华夏儿女普天同庆的春节便是这个作用的极致宣泄。 老家的春节从“扫尘”开始。扫尘的那天,阳光特别灿烂,所有的家什物件及房屋的上上下下边边角角里里外外都是“除陈布新”的对象。母亲动员全家的力量一起动手,也特别的大方,不再俭俭地用水。劳动工具有竹锅扫、苔草、抹布、大小水桶、芦花扫把、斗笠等。一时挑水的,清洗的,打扫的,搬运的,整理的,进进出出而又有条不紊。虽然那些东西现在看来都不值一文钱,但在当时却都是乡下人家的巨大财产。想想吧,父母分家时才分到一个缸,两个碗,经过日积月累,终于不断地添置了这么多的瓶瓶罐罐、桌椅几凳、盆桶被床,在扫尘的这一天,清洗的清清爽爽地,看着它们全都在阳光下闪着炫耀的光芒,心里会不会兴奋呢。笑眯眯地看着太阳张开它的血盆大口,不慌不忙地吸干了地面上的水渍,也带走一切的穷运、晦气了,隐身西落,一家人赶紧把物件收拾回屋归位。这样欢欢喜喜搞卫生、干干净净迎新春的欢乐氛围在乡村里处处洋溢着。 接下来的日子在期待和实现期待的欢乐无边中度过:做红团,臼白粿,杀鸡鸭,穿新衣,放“大炮”,一两角崭新的压岁钱,祭拜天地祖宗,年夜饭,大玩游戏,守岁……然后在大年初一那天,新新崭崭的和村里人一起,去往那条通向游春的路上。 母亲依旧是忙这忙那,等到游春的队伍都出发了的时候,她才守在家里安静了下来。父亲写得一手好字,年前,他被亲友乡邻的春联撰写忙得不可开交,他在这方面的为人民服务是一条龙的。这些人家的门窗大小、个数他都心中有数,割春联、写春联、收拾春联、捆扎春联、送春联到户,都是他一手包办。与其说我是他的偶尔帮手,不如说是跟屁虫,一直以来都没有正经地学习写毛笔字,长大后居然能运笔娴熟,挥毫自如,这毛笔字书写的启蒙立春便是由此年年的潜移默化始。 年后,照例是迎客,待客,送客,拜年,家里着着实实地热闹了一番。而我们小孩大多时候是热闹场景的观众,自我“出社会”后,才有机会被母亲请上桌陪客了,当家作主人。然而物质溃泛的年代越走越远,我对物质的需求欲望不大,虽然桌上端坐,无非是“人前客意”作个形式,对胡吃海喝的吆五喝六不大兴趣,心里更是渴盼精神的食粮了。 一年又一年,年年又一年。 “年”曾经带给了我们无边的欢乐,现在“年兽”又披着华丽的外衣闯进乡村里横冲直撞,种种巨型开支猖獗地吞食着人们一年的劳动果实,带给人们物质和精神上的巨大负担。人们被 “年”“吃”得疲于奔命而又索然无味。 小时候的春节是用来吃穿的,长大后的春节是用来陪伴的,现在的春节是用来阅读的。春节的热闹和期盼就这样被新时代“扫尘”了,年的往日美好只出现在书本里了。老家的元宵节活动也改为初六举行,元宵节一过,乡村恢复了宁静,祖国建设的春潮涌动。 唯有“一年之计在于春”这句耳熟能详的谚语仍然管用。这是春节时的美好愿望,做好详细可行的计划,起个好头,为全年的工作打牢坚实的基础。也是一家之计,一生之计。 在这春天越来越华美,而我们却越来越衰老的对照中,难道我们还要在志士投闲、英雄无用而徒任芳华流逝的叹息中,一春又一春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