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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
【发布日期:2019-03-08】 【来源:本站】 【阅读:次】【作者:张金湘】
  仲春遘时雨,始雷发东隅。众蛰各潜骇,草木纵横舒。
  翩翩新来燕,双双入我庐。先巢故尚在,相将还旧居。
  自从分别来,门庭日荒芜。我心固匪石,君情定何如?
  ——东晋·陶渊明·《拟古·仲春遘时雨》
  春雷乍响,蛰虫惊而出走,是为惊蛰也。
  惊蛰的号角一吹,大地不再沉默,虫子受“惊”,动物苏醒。气温迅猛回升,雨水增多,正是大好的“九九”艳阳天,地温随着逐渐升高,土壤开始解冻。除东北、西北地区仍是银装素裹的冬日景象外,其他地区的寒冷已失去往日的尖利。阳光变得亮丽,风变得柔软起来,它们在轻手轻脚水一样流淌着的空气里,渗出几分清新,漾起丝丝的暖。
  如果说雨水是春的序曲,那么惊蛰一定是缓缓拉开的大幕。
  所有的生命都意气风发,怀揣梦想,竞相拼搏。巴山的夜雨散散淡淡,悠闲自在地下呀……一滴滴,一串串,从魏晋南北朝,到唐宋元明清,淅淅沥沥的,淋漓得诗意万千。青的草,绿的叶,都像赶集似的聚拢来。黄莺鸣叫,春燕回归。处处鸟语花香。
  柳树虽然还是一身的瘦骨,抖抖索索的,但枝条上一粒粒的芽苞,已然悄悄膨胀,陆陆续续地努嘴儿。桃花的诗情画意,像一个深情的手,抚过少女的心间,悸动的心弦弹奏着一曲不再遥远的等待。杏树也不甘示弱,漫山遍野地摇旗呐喊。蜜蜂嘤嘤,采花酿蜜忙;雀鸟扑棱着翅膀,叫声更加欢快。这个季节,耕牛和野兔也进入欣喜的春情涌动期,山沟里一串串羊蹄印儿,深深浅浅,从凌乱的荒草间伸向远方。
  一起惊蛰的还有那些童年往事。一群群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瓶子,连呼带叫的小伙伴们,到村里村外的树下、渠旁、山边捉拿虫子。黑老包总是最多,金黄的比较金贵,个儿也大,装满了瓶子,一脸的兴奋。有时,运气好还能逮着“红媳妇”、“金金牛”、“大傻碰”,天气暖和阳明的时候能捉到好多。农田已经犁开了,大大小小的青蛙成群结队,在大呼小叫着,挽起裤脚,我们背着小竹篓抓小青蛙去。小青蛙一蹦一跳,蹦蹦跳跳,我们紧追不舍,眼看着小青蛙三步并作两步将要迅速逃离而去,我们眼疾手快,张手一扑,小青蛙终于无法躲开 “魔掌”,被我们收入篓中。也有藏在土疙瘩里匍匐不动的,我们便直接用手刨开暄土,让它们无处藏身……回到家往往已到掌灯时分,公鸡母鸡们都已进入梦乡了,第二天早早起来打开鸡窝,抢着喂鸡。鸡们吃得香喷喷的,有了营养,它们努力生产,我们的鸡蛋有着落了。
  放牛南山,砍柴西坳。我们剥开树皮做树笛,砍下小竹子做竹笛了,倒骑着黄牛,牛背上的笛声一声、一声、一声……震林樾。
  最保守的是老屋。它深沉,持重,定力非凡,不为周围的熙熙攘攘和纷纷扰扰所动。青砖黛瓦,素墙红柱,守身如山。当我注目着它好久了时,一缕缕炊烟才从它的烟囱里爬出了,清淡疏朗,袅袅娜娜中弥漫着一股朴素、温暖的芳香……啊,我的父亲、母亲在生火做“番薯起”了。
  母亲把磨好的米粉加入白糖,加入红番薯,糅合成团,再用红团印印出团团圆圆的模样,轻轻地收拾着放进鼎中备好的竹层架上水蒸。灶里的火生的越来越旺,水蒸汽“怒气冲冲”,火光、水蒸汽映照在父亲、母亲古铜色的脸上,泛着甜蜜的笑容。鼎中的“番薯起”起了,渐渐隆起,一个个泛黄着金光在水蒸汽中一闪一闪,似是“龙抬头”。
  二月二,龙抬头。
  原来传说中的龙王爷爷也从沉睡中醒来。
  做“头福”了……乡亲们举行隆重的祭拜仪式,摆上供品,香烛,烧上纸线纸银,祈愿吉祥如意,福星高照。母亲请理发师到家里来,为我们理头,把兄弟姐妹们个个打扮得净净爽爽地,让我们的一切美好,从头做起。
  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田家几日闲,耕种从此起。
  打开了心窗,惊蛰样的春光涌入心间,柔暖地拥抱着心绪。这是滋润,也是提醒。惊的是虫,也是人心。便觉得命名节气的人,一定是芸芸众生的智者,用“惊蛰”如此有气势的二字,使人们警觉和铿锵起来。那心中疯长的野草和不可遏制的心情被它棒喝,开始有了节制和约束。时光漫步间,我的心也被惊蛰的闹铃惊醒。
  “树发芽,手脚软”,春困是难免。但是好日子都是奋斗出来的,集结号已经吹响,还有谁肯再在这明媚的春光里蛰伏着不动窝儿呢?一年惊蛰一回,要好好待着。好好待日子,好好待自己。将日子过成风景,无限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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