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班了，拿着包包走出办公室，眼见其他同事都笑逐颜开，赶着要回家，或是去赴约会。只有秋菊落寞的，有着何去何从的感觉。秋菊不是无家可回，家中有她挚爱的先生，还有婆婆。婆婆应该早就准备好晚餐了。回到家就有热腾腾的饭菜可吃。可是，她怕看到婆婆。
  不是婆媳感情不好，也不是婆婆太过泼辣。问题是婆婆一心想要抱孙子。从和天生结婚的第二年起，就不停地催促着，赶快生个娃娃，是男是女都好，也让她这个婆婆不必在儿媳都上班后，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守着这个家。
  偏偏秋菊的肚子不争气。秋菊不是不想生孩子，她从来没有避孕过。可不管和天生如何努力，如何算时间，如何吃各种药物，肚子仍是扁扁的。三年，四年，都已经结婚过五年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难怪婆婆的脸色越来越不好。
  回到家，天生也已回来了，桌上也已准备好饭菜。可是婆婆脸色却阴阴的，一边吃一边又唠叨了起来。天生看着母亲，说“妈，明天我就和秋菊去做检查，若是哪里出了问题，再做补救。说不定是我的问题，您就别再操心了。”母亲的脸色果然开朗了些。
  （二）第二天，天生和秋菊真的到医院去做了检查。医生吩咐一个星期后再去拿报告。
  该看报告的那一天，秋菊公司正好有事离不开。于是天生自己去了。接到报告书，天生愣了好久好久。他所担心的事发生了，不是他有问题，而是秋菊有问题。秋菊的子宫太狭小，又弯曲，根本没有怀孕的可能。
  报告书若拿回去，首先受不了的一定是秋菊，秋菊一定会马上要求离婚，甚或可能寻短。而母亲也一定赞成离婚。天生是真心爱秋菊的，自从结婚以来，如胶似漆，呵护有加，发誓一生一世长相厮守，还曾跟秋菊讲过，没有孩子，夫妻两人更可自由自在，两个人只要快快乐乐，融融洽洽的过日子，生活不也优哉悠哉吗？若真不行，就领养一个好了。可现在怎么办？
  走出医院，天生想了很久，也无心去上班，向公司请了假，东游西逛。最后做了决定；他把检查报告变造，做了分假的，说明是自己有问题，秋菊一切正常，也就是自己害秋菊不能生育的。回到家，他就把真的报告放进衣橱的最底层。
  晚饭时刻，在太太和母亲的殷切期盼下，天生拿出了报告书，故作黯然地说是自己有问题。母亲的脸色一下子煞白，没有再说甚么。秋菊则瞪大了眼珠，也没有说甚么。日子总算平静了，母亲不再唠叨，不再给秋菊脸色。秋菊也没有特别的表示。全家处在诡异的平和安静中。
  （三）谁知半年多后，秋菊的性情突然大变。她没敢顶撞婆婆，给婆婆脸色看，反而对婆婆百般奉承，竭力服侍。却是对天生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动不动就发脾气，指东骂西，还一会儿责怪天生懒惰，一会儿说天生不够体贴，一会儿又责怪天生收入太少。不但经常指桑骂槐，甚至对天生不理不睬或恶言相向。天生如何让步都没用，那个温柔可人的秋菊不见了，和天生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连婆婆劝说都没有用。慢慢地，还不时提出离婚的要求，责骂天生是不会下蛋的无用人。而且，平时准时上下班的秋菊，开始有晚归的现象。天生询问，她就回答；是我的自由，不用你管。
  那一天，秋菊在卧房，把手机放在客厅。手机忽然响起，秋菊久久都没有出来听。天生拿了起来，都还没有开口，一个男声就说了“宝贝，想你呃，你何时再来陪我？我好期待。”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何况是戴绿帽。天生责问秋菊。秋菊竟然坦率地承认“是啊，他是我新交的男朋友，他对我可好了，我打算要和他结婚。”
  气不过，天生终于和秋菊离婚了。
  天生的痛苦不言可喻。他是真真正正爱秋菊，要和秋菊共度一生一世的，尤其是秋菊不能生育，他更觉有责任呵护秋菊的后半生。谁知……事情竟演变成这样，真让人欲哭无泪。
  更令天生不堪的是，秋菊竟在离婚后不到半年，就寄了结婚喜帖给天生，对象正是在手机上看到的那个男人。天生的怒，天生的怨，充满胸臆。我本将心托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他找出了医院的检查证明书，拿着去参加秋菊的婚礼。没想到的是秋菊的婚礼竟是那样寒酸，只请了三桌，秋菊也没有穿新娘礼服。天生没想那么多。他把检查报告书恶狠狠地丢向秋菊，愤怒地叫着“你自己看看吧，不能生育的可是你，不是我呢。”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秋菊俯身拾取，眼眶中含着泪。不过她立刻擦拭掉。她不能让人看到她在哭。
  婚礼照常举行，和新夫婿也一副恩爱的样子。可是喜宴结束后回到新房，新郎却立刻向秋菊告别，并且问她“你这样做，值得吗？你不后悔吗？”秋菊含泪点头，带着哭声说“谢谢你。我认为值得，因为不这样做，天生是不会再结婚的。”新郎离去后，秋菊却放声大哭，哭得死去活来。
  原来有一天，秋菊在整理房间时，无意中看到了真正的检查报告书。秋菊如遭雷劈，原来不能生育的是她，原来天生一值呵护着她。秋菊的心彻底碎了。她想着：我怎能拖累天生的一生呢？我怎能让婆婆没孙子可抱呢？于是她找了娘家附近的邻居合演了这出戏，还不惜花费办了假婚礼。
  （四）两年多后，秋菊有一天在路上走，忽然看到天生和一个女的走在一起，状极亲密，女的手上还抱着一个小婴儿。天生应该是再婚，而且有孩子了。秋菊眼眶含泪，但是她笑了，发自内心的。

        (王贞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