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我把一直住在乡下的母亲接到城里来和我们小住。我和先生商量好了，母亲忙碌了大半辈子，我们现在也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得让老人家好好歇着。母亲却坐不住了，老是跑进厨房帮我做饭，我却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出来，说：“妈，您歇着，有我呢。”晚饭后，她又要收拾碗筷，先生却说：“妈，您下楼散散步，我来收拾！”怕她闲着慌，我还偷偷帮母亲报了广场舞舞蹈班，让母亲跟着那些快乐的大妈一起乐……这样一来，母亲的生活应该是充实而有意义的了，健身娱乐一体化，我自以为终于可以尽到一份孝心了，心里也踏实多了。
  可是，事情并非如我以为然。
  一天，我下班回来比较早，心想：母亲这个时候肯定还在公园里跳广场舞吧？可是，我一进门，却看到母亲正坐在阳台上看着对面的楼层发呆！我建议她看电视，可是她虽然对着电视，却是两眼无神的样子；问她有什么心事，她欲言又止的，弄得我心里甚是忐忑。
  终于有一天，我正在做饭，母亲兴致勃勃地拿着一把还带着泥巴味儿的青菜从外面回来，跟我说，她刚才到楼顶上和同住一栋楼的老人家一起浇菜去了，人家还送了她一把青菜呢！原来，有人在楼顶弄了一些种菜的地儿，母亲看到后似乎找到了丢失已久的心爱之物，立马有了精神，便和种菜的老人家照料起那些菜来，这不，那老人家还送给母亲一把绿油油的青菜呢。接下来，母亲小心翼翼地向我提了个要求：让她弄一些泥土和皮箱回来，也在楼顶弄一个小菜园。
  这时，母亲才把压抑心里多日的苦水倒了出来：她想念故土了，梦里都闻到了泥土的味道；再说了，忙碌了大半辈子的她，一下子闲下来就是不习惯。至于跳舞，更让她感到别扭，她情愿找块地忙碌一下，活络筋骨……想不到我们自认为表达孝心的做法如此地委屈了母亲。我先是惊讶，后来又愧疚起来。
  周末时，我们全家出动，到郊外搬泥巴，到旧货店买皮盒，到花店买肥料，把泥巴装好，放在楼顶的空地上——我们的小菜园初具规模了。母亲忙得最有兴致，又是向邻居要菜籽，又是到市场挑选能种的葱头……似乎脚下生风，年轻了好几岁。
  春风和暖的傍晚，夕阳斜照在母亲和我们一起布置不足两平米的菜园上。菜籽还在土里喝水，菜苗还在接受春风的爱抚，葱头还在牟足了劲。我却分明看到了一片绿油油的青菜在阳光里跳跃，母亲在菜地上忙得不亦乐乎。
  从此之后，我也不再“强迫”母亲闲着。她每天除了接送孩子，买菜做饭，其他时间大部分都是在楼顶她的小菜园里松土、除草、施肥、浇水……几天以来的郁郁寡欢、腰酸腿疼病似乎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了。
  今年的母亲节，我问母亲想要什么节日礼物，她却调皮地笑了笑说：“傻闺女，这块菜园不就是你们送我的最好的礼物了吗！”
  在物质生活极其丰富的今天，很多人除了给父母充足的物质和充分的闲暇之外，似乎再也不知道如何表达孝心了。其实，我们与其给他们琴棋书诗画般的所谓享受，不如给他们柴米油盐酱醋茶般的踏实感。

      (刘建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