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爱华,70后,中学教师,莆田荔城人,热爱莆阳小城,闲暇时写些心情文字。
拱辰门
河水终于失去了残存的清白 鸟鸣献祭了最后的哀伤 岸上古老的荔枝树 各自流离失所不知所踪 我那临水而居的村庄啊 从此折进流水的皱褶里 她的历史早已嵌在三清殿的墙上 黑云压城血雨腥风 悲欢离乱以及朝代更迭 在夜里和其他悬挂的城门一起偷偷追忆往事 在白天静默 只供人怀念和唏嘘 拱辰 拱辰 今夜我坐在26楼的森林高处 每唤你一声 便咳出一场徒劳的忧伤
村庄史
剪开了古老的村庄史 在护城河的沿岸 西边 是早已面目全非的莆阳老城 东边 是即将支离破碎的我的村庄 那一年 洗衣石的碑文得以重见天日 大唐盛世或是宋元明清 又立刻被碾压成碎石混凝土 借以覆盖流水 土地以及古厝 那一年 不曾流泪的表叔放声大哭 试图逆转戏神祖庙被拆迁的宿命 一个热爱村庄的孩子 从此在水泥森林垄断的世界里 缄默不语
潭头桥
古老的 更让人怀想与感伤 桥头无碑无字 没有人知道潭头桥的来历 我只看到 布满青苔的桥墩逐渐倾斜 厚重的石头上纵横交错时间的秘密 河里明明灭灭的烟霞 大概是村庄残破后的碎片 潭头桥 她在每天的晨曦中苟延残喘 她目送着年轻人搬离红砖老厝 当白色的新生和黑色的衰老日夜交替 别离和相聚不再刻骨铭心 人群也各有归向 老人们决意留守最后的土地 和桥相依为命一起老去 今夜我压低了所有的疼痛 趁着夜色,快步路过桥头 我在想着,一首明天的诗
我只能在黑夜想你
我只能在黑夜里穿过折叠的空间 展开记忆的皱褶 推开薄薄的 玻璃门。坐在榕树下和你促膝长谈 首先是絮絮叨叨的河水 和母亲一样焦灼而勤勉 智慧而热情 在半夜就起身迎接春天 河床情绪高涨 但垂柳沉默不语 只暗暗和柔波交换缜密的心事 接着是布谷的叫声。多么清亮 关于稼穑的告示惊雷早已宣布 秧苗在土地的五线谱上翻唱祷词 关于农人虔诚的祷告。社神已经暗中保佑 夏末的稻浪会翻涌高潮的感动 而后 夏蝉不再可耻地高声嘶鸣 荔枝树下人声鼎沸 摘下红色的喜悦 秋后的日子也并不枯瘦单薄 欸乃一声 丰腴的鱼儿告别水里的银河 鱼跃。激起水面上的欢声笑语 流进一个又一个的春天 哦,我的村庄 河水依旧清澈如镜 光阴的影像如此真实 我看到清晰的皱纹和刺目的白发 看到村庄废墟渐渐沉入河中 而春水一样泛滥的乡愁 不断高涨
醴泉半岛志
空中有座神的庙宇,浮出层层的云垛 将我们引向扎根陆地的半岛。醴泉 三十多年前 人们还称他为秀屿 甘冽的泉水抚慰枯瘦的土地 小山丘起伏于跳动的脉搏 湄洲湾上的渔汛叩响老厝的门扉 一张网网结一个家族的悲欢史 那一年 夜里有风突起 潮涌天下 月色纷纷启程千里之外。从此 悬山顶的厢房沉睡于地下 华丽的屋宇构筑崭新的村庄 试图掩盖 漂泊他乡的悲凉 风声依旧烈烈 神的雕像如此洁白。无边的悲悯静默如初 愿归来的潮水平缓如镜 愿出走半生归来的少年还是少年
讲故事的老人
海浪栖息在老去的舢板上。一切归于平静 樟树的落叶顺着大地的指引一路返青 打磨记忆,重新占领春天的枝头 他们 也早把自己的身份荣誉弃于江湖 俯身躬耕于故乡深厚的大地 把自己当做陈氏靖姑的侄子 神的亲人 神的故事是家族和乡亲共同的典藏 由此,神性的触须直抵每个柔弱的内心 他们是讲述神的故事的老人 神赋予的光泽 游动在脸上柔和的褶皱里 他们的故事,也正在风生水起中流传 |